“你说的那个公公,是谁?”
莫爷沉默片刻后,压低声线,回答道:
“来的那个人,就是现在如嫔身边的林公公。”
林公公?
卫清酒瞳孔一震,眼前浮现出林公公的脸。
如果凶手真的是林公公,那如嫔把他留在自己身边,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可卫清酒看着莫爷那一脸笃定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在说谎。
“林公公是在这个死者已经火化之后,才到的安乐堂。所以他也没有见到,这个叫莲花的宫女的最后一面。”
据莫爷所说,那日他来的时候,的确是情绪很激动地闯入了安乐堂。
他当时发疯了一般地在整个安乐堂里叫喊着,一个一个推开他面前的那些棺材板,像只没头苍蝇一样,把整个安乐堂弄的一团糟。
“他当时不知是不是还受了什么刑罚,整个脸惨白惨白的,看上去很虚弱,走路也是跌跌撞撞,把我这里弄的乱七八糟!”
卫清酒怀疑地看着莫爷:“你就没有阻止他吗?”
“怎么可能!?我当日气得上去就是一拳。”莫爷那满是烧伤的脸,因为他激动的话语变得扭曲,不难想象当天的情况。
莫爷的脾气向来不好,素来大家都是知道的。
那些把尸体送来安乐堂的太监,总是放下尸体和身份记录就低着头走了,从来都不敢多留,所以林公公当时在安乐堂大闹,莫爷是绝不会惯着。
“我劈头盖脸把他骂了一顿,既然死的是他重要的人,怎么等人死了两三天都已经火化干净了才来?”莫爷不屑地冷哼了一声,“最后他就坐在地上,看着那张验尸记录,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卫清酒和陆随听到这里都沉默了。
如果莲花对于林公公来说,是个十分重要的人的话, 那给他看那一份验尸记录,无非就是在他悔恨的心头上再割出血来。
卫清酒看向陆随,简单把自己和林公公相识的事说了一遍:
“我对他并没有深入的了解,但前几次相处能感觉到此人性格内敛,心思不坏,藏的很深。”
这个林公公现在是目前最可疑的,但他们并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
莫爷试探地问了问陆随:“陆大人,难道你们要去见林公公吗?”
“怎么?莫公公有何高见?”陆随从莫爷的表情中看出了跃跃欲试,他似乎对莫爷还比较欣赏,“你要与我们同去?”
莫爷听到陆随询问自己,受宠若惊地连连摆手:
“不不不,我只能待在这里,哪都不能去。我只是想给你们提点建议。你们要是去如嫔娘娘宫里找林公公,如嫔可能不放人,也可能找人看守着,不给你们单独问话的机会。”
“你们可以打着我莫爷的名号,就说上月林公公送来的人里,记录出了问题,要他亲自过来核对,这不就成了?”
卫清酒听着莫爷的建议,认同地点头:
“你说的对,如嫔狡猾,要是知道我们在找办法帮婵贵妃脱罪,肯定不会轻易放人。”
陆随一听见提及如嫔,本就阴沉的脸上就变得更加冷峻:“本官本就有事找她清算,她岂还敢多加刁难?”
“大人,你就不必去了。”卫清酒看着陆随一脸要找如嫔算账的表情,苦笑着用摇了摇头,“大人去了只会把事情弄得更复杂些,就让我一个人去吧。我一个验尸官,兴趣使然帮安乐堂传话,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陆随看了一眼表情坚定卫清酒,冷哼一声表示同意了。
“万事小心,我在此处等你。”
-
“这不是卫女官吗?”在里屋的如嫔一听见卫清酒来了潞荷宫,立马笑盈盈地出来迎接,“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莫不是上次在本宫这玩的开心了?”
卫清酒上次在潞荷宫受到的伤还没有好全,她面无表情地抬起头,看着如嫔笑得花枝招展的样子,平静地答话:
“多谢娘娘的招待,只是今日我来是为了帮安乐堂的莫爷带个话,找娘娘身边的林公公到安乐堂去一趟,上月从潞荷宫送去的尸体,似乎是出了错漏。”
如嫔听了嗤笑一声,眉眼弯弯地问:“怎么卫女官和安乐堂的人在一起?那可是下人死了才会去的地方,女官不嫌晦气?”
卫清酒笑道:
“实不相瞒,我自打出生以来就爱和死人打交道,也明白了只有死人不会有诸多害人诡计的道理。还请娘娘把林公公请出来,随我一同去吧,帮了莫爷这个忙,我还急着回去筹备酒宴事宜呢。”
卫清酒刚说完,林公公就从后面走了出来,在如嫔面前请示离开。
看到林公公出现后的如嫔的笑容收敛了些,意有所指地对他说:
“林惟,上个月的差事怎么会出了差子?还劳烦人家卫女官亲自过来跑一趟,现在赶紧过去把事情都做好了,不要再做多余的事,听明白了吗?”
林公公在应了如嫔的嘱咐后,跟着卫清酒出了潞荷宫。
经过了前几次的见面,卫清酒知道林公公本身就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她正想着要怎么开口,林公公便先启唇说话:
“但凡经过我手的差事,大都是不会出现错漏的。卫女官此次前来寻奴才,应该不是因为安乐堂的差事吧?”
卫清酒微微一笑:“林公公对自己做过的差事就这般自信吗?”
林公公匀速跟在她身后,面无表情地回答:“能侍奉如嫔娘娘,是奴才最大的荣幸,所以必不可能出现错漏。还请女官如实相告,找我一个小小的太监去安乐堂究竟是为何事。”
走在前头带路的卫清酒听见他的问话,索性也停下了脚步。
她转过身来,紧紧盯着林公公的脸,观察他听见自己话后的反应:
“我想问,林公公可曾认识一个叫莲花的宫女?”
原本低着头的林公公很明显地顿住了,在听见“莲花”这个名字的一瞬间,他整个人被人带来的感觉就变了。
他慢慢地抬起了头,最后双眼直视着卫清酒,发出了极轻的笑声。
“莲花我自然记得,是我从前的一个朋友,我把她当作妹妹一样……但是很可惜,她已经死了。卫女官问起她,是有什么话想说吗?”
他脸上露出了友好的笑容,可在卫清酒看来,一个寻常从来不笑的人忽然笑了,那就是在掩饰。
他试图在扮演友好,去掩饰内心真正的情绪。
卫清酒不敢打草惊蛇,转而用另一个问题问他:
“林公公,我在安乐堂翻阅的时候,意外看到了莲花的记录,上面写着这个宫女死的时候怀有身孕。”
“这件事,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