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的。”从林公公的行为举止，暂时还看不出他有什么异样，关于莲花的事，他也没有半点隐瞒，“我知道她被送往安乐堂之后，我就去安乐堂想见她最后一面，可等我去了已经晚了，她已经被火化了，所以我见到了她的那张检验格目，多半和女官你看到的一样，是同一张吧。”
林公公平铺直叙地诉说着，脸上没有露出半点仇恨或是愤怒的表情，只有惋惜和淡淡的伤感。
卫清酒若有所思地点头：
“那林公公对这她腹中的孩子有什么头绪吗？毕竟是宫里的宫女，这怀着身孕，让我觉得很费解。”
“这我就不知道了。”林公公略带歉意地摇了摇头，表情十分诚恳，“虽说从前我和她关系亲厚，但这种事说出去是会引来杀身之祸的，自然不会告诉我。”
林公公告诉卫清酒，在莲花死后，是他帮忙把莲花的骨灰送出了宫，托人交到了从前她家人的手中。
两人聊着关于莲花的话题，不知不觉已走到了安乐堂门口。
林公公看着安乐堂虚掩着的大门，侧脸试探着问道：
“卫女官想要问的问题大概都问完了吧？我还有必要跟你去安乐堂里面聊吗？”
“有必要哦，林公公。”卫清酒停住脚步，忽然眼神凌厉地看着他，“我真正想问你的事是，我从潞荷宫回去的第二天夜里，你在做什么？”
她的话风一转，林公公似乎没有很快反应过来：
“你说什么？”
“林公公在如嫔娘娘身边，关于这个案子应该是知道的吧？”卫清酒向前逼近一步，“如何？黄嬷嬷死的那晚，林公公你在做什么？”
从林惟的角度看来，卫清酒这一刻的眼眸像极了锐利的鹰，带着钩子一般地看着自己。
林公公站定，面上的笑容收敛了，看向卫清酒的眼神变得戒备而阴冷：
“奴才自然是在奴才该在的地方休息的。只是我不明白的是，卫女官用这样的问题直白的质问我，难不成是在怀疑，黄嬷嬷是我杀的！？”
卫清酒笑了两声，表情耐人寻味地摇了摇头：
“林公公误会了，当日黄嬷嬷死的时候，我正好就在那附近，一片慌乱中，我看见了那个凶手的背影，和林公公非常的相似，但我不能确定。林公公要是确定那个黑影不是自己，那我在这里给你道个歉。”
林公公先是轻轻皱了皱眉，方才紧绷的神经很明显地松懈了，甚至嘴角轻蔑了向上勾了勾。
“那我可以确定卫女官看错了，你看到的黑影绝不可能是我，因为那天夜里我很早就睡着了，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才醒。”
言罢，他一点一点地逼近卫清酒，周身散发出不善的气息，笑容也让人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他哑声在卫清酒耳边说道：
“卫女官莫不是还在调查猫妖之事？看来那日女官你还没受到娘娘的教训，要不要奴才我再好好提醒您一番？”
“猫妖一事，已经给后宫带来太多晦气和厄运了，娘娘只希望这事情能快点了解，圣上身边能没有妖孽的威胁——倘若有人从中阻挠，就是在和如嫔娘娘作对。”
林公公步步逼近，表情愈发嚣张，卫清酒表情冷冷地看着他，也毫不示弱。
“说不定像卫女官这样多事的人，会成为猫妖最后一个猎物，也未可知哦？”
他的话音刚落，安乐堂的大门就被人猛地推开，林公公皱着眉头抬眼望去，只见陆随大步流星地从里面走了出来，径直走向了他。
陆随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卫清酒身边，眼神毫不客气地看向林公公，侧头对卫清酒道：
“本官让你把人带来问话，怎么站在门口不进来？”
卫清酒恭敬地低下了头，看上去像是在为林公公说话：“回大人，大约是我看错了，林公公说那天夜里见到的不是他。”
“是不是他，口说无凭，这是多起案件的凶手，仅凭他这几句话就想洗脱嫌疑，可能吗？”陆随看似像在训斥卫清酒，可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意有所指，“林惟，本官找你问话，你是配合还是不配合？”
陆随的声线清冷，微微上扬的下巴轻蔑而不容拒绝。
林公公藏匿于两侧的手背攥出了青筋，随即又识时务地松开。
他微笑着答复陆随：“奴才这就跟大人进安乐堂，大人想知道什么，奴才都如实已告……”
“不必了！”陆随右手一抬，打断了林公公的应承，“本官现在已经全然没有了提问你的兴趣，你回去吧，明日的这个时间，本官还会差人去潞荷宫找你。”
林公公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甘，他转而露出谄媚的笑容，讨好般地问：
“大人有事不如现在问个清楚，明日再问，就不怕奴才回去找人串好了供词，欺瞒了您吗？”
他这句话一说出来，陆随的眉毛轻轻挑了挑，身后的卫清酒也忍不住地笑出了声。
陆随清了清嗓子，双手一如往常地轻轻转动着指尖的白玉扳指。
“就凭你？”
林公公脸上的表情变得很不好看，他的嘴角单纯地往一侧牵拉着，只得在卫清酒和陆随两人嘲讽的眼神中，灰溜溜地离开了。
可当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两人的面前时，卫清酒的脸色也变了。
“大人，此人深不可测，很危险，就算他不是凶手，他肯定也参与其中。”
林公公在这么短短的时间内，就变换了好几种表情和情绪，他将自己的真实情绪藏在面具背后，就连提到莲花的时候，也能说的云淡风轻。
可明明云嬷嬷和莫爷事隔多年都还记得，在得到莲花的死讯时，他是多么的失魂落魄。
这是陆随初见林惟，却已经对这个人有了初步的认知。
“他的肢体动作大开大合，就像一个被重压了许久的人，忽然被释放了的感觉。在你提到黄嬷嬷的时候，我在门后观察了他的反应，他的话明显变多，甚至开始嚣张地威胁起你来，这是一种心虚的表现。”
“不错，在我说我看到了一个长得很像他的黑影的时候，他竟然露出了那样自信的表情，就像是……”
就像是确信卫清酒说的是谎话，是在诈他的供词。
说明林惟知道自己早早地就离开了现场，当卫清酒赶到现场的时候，自己早已经逃之夭夭了。
陆随颔首：“你说的不错，他有动机，也有破绽，我们现在缺少的，就是足以在圣上面前指证他的确凿的证据。”
“可我不明白，”卫清酒咬住下唇，摇头不解地问：“为何今日放他走？”
陆随薄唇轻挑。
“此人气量小，心思深，我自然是要等他自己把证据送到我面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