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清酒愣住,接过陆随手中那封信后,立马拆开看里面的内容:
“循罪司,戊行三十九册案卷,今日子时,置于冷宫别苑南门梅树下,便可见永宁;未见案卷,三日后收尸。”
这一次信中写的内容,很明显比上一封显得急切了很多。
信上写好了确切的时间和地点,却对柳韵锦安全与否没有丝毫提及。
“之前此人在信中写明,三日后交出案卷,这一次又这么慌张地缩短了时间,”卫清酒不安地看向陆随,“此人忽然如此慌张,莫不是县主有危险了?”
陆随不敢肯定,他唯一能肯定的事是,要在今日子时把案卷交上去,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循罪司,今日是非去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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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一到,白日里来来往往负责巡查的侍卫就少了许多,皇宫内只有在这时候才似乎恢复了几分往日的宁静。
“听闻永宁县主失踪了?皇宫里戒备这么森严,竟然还会出现此等骇人听闻之事!你们御林军可有什么发现吗?”
正值巡卫交班休息之际,现在正和交班侍卫说话之人,正是循罪司内负责守门和整理案卷宁公公。
宁公公曾是在皇帝身边侍奉的大太监,曾经的风头也是一时无两,是太监们最为向往的。
也是由于不该有的贪欲,让他在最风光的时候受到了严厉的处罚,当今皇帝念着旧情,将他贬到了这循罪司,守着这一屋子蒙了尘的书册度过余生。
那被他拽着的年轻侍卫看上去并不知道这位昔日大太监的身份,含糊地应付了他几句,拖着疲惫的身体就想走,可宁公公平日在这宫中偏侧,鲜少见人,这会儿逮着人就舍不得放:
“小伙子,公公我给你支个招,你去跟你们提督提议,就说这县主肯定是被谁逮着了,只要你们在每个宫里都搜一遍,那绝对是能翻着人的!还省得我们这些人整日在后头瞎猜,你说是吧?”
那侍卫不耐烦地甩开宁公公的手,阴阳怪气地道:
“还用得着你来提建议?光巡查已经快把我们这些人给累死了,还搜什么宫?您要真这么闲着没事干,就跟嬷嬷们绣绣花,少他妈多事。”
说完,他双手插=进口袋里,打着呵欠离开了。
被留在原地的宁公公听出了他言语间的歧视和讽刺,脸上被气得几乎扭曲,却也对此无计可施,只能默默承受。
遥想从前,他在皇帝身边当差,那是多少人想要巴结他都巴结不上,而今不仅再也没人想起他,连跟他说话的人都没有。
“哼,狗眼看人低的崽子,想当年,他想跟我说上句话,都还得排大队呢,呸!”
他越想越气,双手揣着往地上啐了一口后,转身准备往回走。
可他却在转过身后,遇见了一个身披深色长袍的女子。
那女子轻轻摘下头上戴着的黑色兜帽,露出明艳而又澄澈的脸,几乎看呆了宁公公。
“敢问,您可是从前在皇上身边侍奉的宁公公?”
那女子的声线听上去清冷利落,话语中竟却带着几分尊敬。
宁公公先是一愣,在意识到对方知道曾经自己的身份之后,他的脊梁仿佛都挺了起来:
“怎么的,你是何人?”
“我乃圣上亲封的大理寺女官,今日是特地来拜见宁公公您的。”卫清酒微笑地说着,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友好而又真诚,“我与夏公公有些交情,听他说过在他敬重的人里,宁公公您是不得不提的人。”
原本看着卫清酒还有些半信半疑的宁公公,这会儿在听了卫清酒的奉承话后,就彻底放下了心防,双手也不自觉地负在身后。
“那是自然的,从前我在皇上身边当差的时候,他连给皇上端个茶水的机会都没有呢,”宁公公毕竟也是人精,在对卫清酒的奉承话极为受用之后,他斜眼瞄着看她,歪声歪气地道,“女官今日来,恐怕不单单只是看望我这个老头子的吧?”
卫清酒笑了笑,开门见山地说:
“是这样,殿下让我到循罪司来看一个案卷,还需要劳烦公公给开个门。”
她说的时候,刻意不说清是什么殿下,也不说明是哪个案卷,为了不让宁公公生出更多的疑问,她还从腰间拿出了皇帝先前御赐的腰牌,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
“您是宫里的老人了,大理寺办案您也知道的吧?到处查来查去,写案卷送案卷,这不,又让我来看案卷来了。”
宁公公没有接过腰牌,只抬眼看了一眼便知道腰牌的真假。
他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往身上摸索着钥匙,有些不情不愿地带着卫清酒往前边不远处的循罪司走去。
“你说你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得在这时候来,我都已经把几处门窗都给落了大锁了。”
宁公公丝毫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自己嘟嘟囔囔说着,手下开锁的活计也没停下。
就在这时候,他似乎是被自己所说的话点醒了。
宁公公的钥匙转到一半被停了下来,他背朝着卫清酒,幽幽问道:
“女官方才说的‘殿下’,是哪位殿下来着?”
卫清酒心道不妙,本以为像宁公公这样的人,只要不停地给他戴高帽,他就会得意地不知所以,放松警惕,没想到还是被他发现了端倪。
她从容地笑了笑,反问道:“公公说笑了,在这宫中,还能有几个殿下。”
“哎,那可就多了,”宁公公说着,双手从开了一半的门锁上放了下来,在卫清酒有些失神的眼神中,慢吞吞地掰起了手指,“让我算算啊,皇上,太子,皇子,这不都可以叫作殿下嘛?所以我问你,命令你来的人,究竟是哪位殿下?”
“还有,我也需要去好好问一问,究竟是哪位殿下,差人来查卷宗,是在这夜深人静的亥时,难道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不成?”
“公公这样说,就有些冒犯了。”卫清酒看着眼前那把被开到一半的锁头,不自禁地咬紧看了下唇,“咱们都不过是当差的,上头人要我们做什么那我们就做什么,没有他们那么多的花花肠子。倒是宁公公,怪不得皇上要给您安排这么个闲职,看来皇上着实是想让您在这宫中安度晚年的。”
可这会儿,卫清酒仿佛已经被看穿了,听着她违心的奉承话,宁公公不为所动地微微抬头,认真地看着卫清酒的双眼:
“女官还是没告诉我——是哪位殿下来着?也方便我事后,前去核对一番。”
卫清酒表面上不动声色,实则心里已然慌了神。
她之前说的一切都是她现场胡诌的,倘若她真的瞎说些名字来,恐怕又是会惹祸上身的。
卫清酒正在想着自己该如何化解眼前的危机,身后便传来了一个威严而又沉稳的声音。
“是我让她来的。”
卫清酒怔住,她缓缓回过头来。
是三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