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卷上写着的陆长留,正是陆随的生父,陆老将军。
两人震惊的看着这本案卷的题头,似乎都没想到,陆老将军的案子会出现在这里面。
陆随依稀记得当年父亲战死,当时朝中给他们陆家的说法,只是说陆将军是战死沙场,英勇就义,而今为何会出现在这循罪司内?
要知道,宫中的案件能出现在循罪司内,多半都是一些悬案奇案,或者是像清苑宫这样的宫中大型的意外,而正常的武将战死,是绝对不可能写入循罪司的。
难道陆老将军的死,背后有什么隐藏的秘密吗?
“陆长留,大槃护国大将军,死于大槃天呈十五年,参与朔方与离震的战役,战胜后在营中被刺杀身亡。”
这开头极为简单的两句话,就看得陆随身形微颤,险些站不稳。
父亲明明是战死沙场,这么多年来,陆随一直都是这样坚信着的。
陆长留常年镇守朔方与大槃的边境,为了两国的和平,他和家人聚少离多,朔方的人也对陆长留十分尊敬,关系非常的好。
陆随仍记得,当年让父亲丧命的那场战役,却不是为了大槃而战的。
当年的朔方,被朔方以西的离震侵犯,先是在各个边境滋事,再后来就找了些莫须有的借口,举兵攻打朔方。
彼时的朔方刚和朔北对战没多久,还没有完全恢复元气,离震趁着这个机会便攻打朔方,想要趁此机会将朔方一网打尽。
而离震对大槃的态度一直都是比较忌惮且仇视的,倘若真让他们成功攻下了朔方,假日时日,定会对大槃产生威胁。
在接到了皇上的旨意后,陆长留率领部下,支援朔方。
卫清酒抬手轻轻放在了陆随握着案卷的手背上,默默地给他力量:
“子榭,我们尚且还不知道此人有什么目的,他想让你看这本案卷,必定是有利可图,你不要被影响了。”
如果陆随在看见案卷后就失去了对情绪的控制,之后可能就会被对方轻易拿捏。
直到手背传来温热的暖意,才将陆随从混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他默默地点了点头,继续往下看。
“朔离之战,大获全胜,朔方将领组织庆功宴,邀请陆长留入席,长留大醉,尽兴而归。”
“不可能。”陆随看到此处,立刻反驳了这上面写的内容,“父亲在世从不饮酒,他说喝酒会误大事,即便是家人生辰宴、春宴,都未曾饮过。上面说父亲大醉而归,是不可能的。”
作为大槃当时最为重要的武将,陆长留为了时刻保证自己是清醒的,不仅不允许自己饮酒,更在军中下过军令,任何人都不许饮酒,只能在上战场前才被允许喝一碗。
这样的陆长留,何故会在朔方大醉?
在这之后,案卷上详细写了陆长留身边人的口述,大多都是说将军大获全胜,帮朔方的百姓迎来了和平,所以在酒宴上格外高兴。
离震的军队是出了名的野蛮,他们的士兵拥有出色的骑射之术,能赢过离震军,的确值得高兴。
陆长留回到了大槃的营帐里,拒绝了属下想要照顾他的好意,选择自己一个人呆在了营帐中休息。
案卷写到这里,竟然戛然而止。
——缺了一页。
这一页,应该记录着陆长留的验尸记录和致死因等等,可偏偏这当中最重要的一页却缺失了,看上去像是被人提前撕掉的。
在这个缺页之后,上面记录着的已经是陆长留死后的事了。
“长留死后,营中大乱,消息传至朔方,亦使朔方震动。”
“为了两国继续交好不起争端,大槃决意隐瞒长留遇刺真相,不作追查。为抚亡灵,赐封其发妻加封诰命,召其女入宫选秀,以作补偿。”
这案卷上的每一个字,陆随都能看懂,可偏偏连在一起,他却觉得很难理解,没法接受。
“所以说,这么多年来,父亲枉死,我们陆家却全被蒙在鼓里,享受着父亲用生命换来的荣华富贵,在人前洋洋得意?”
“陆随,可笑,当真可笑!自认为能看透这世间的所有谎言,却未曾想,这十多年来都生活在这个残忍的谎言之下!”
陆随的手紧紧握着案卷,手背上的青筋凸起,不住地因为激动而颤抖。
他不断地冷笑着,最后气得一拳头打在了梅树的树干上。
此时此刻的卫清酒,看着陆随的样子,也能感同身受地体会到他的痛苦。
可为了让陆随能恢复理智,她双眼认真地看着陆随,让他跟着自己深呼吸:
“陆随,真相总是让人难以面对,你要仔细想一想,写信的这个人,他把这个真相告诉你,是想要你做什么?”
此人假意以永宁县主为饵,迫使陆随去循罪司把这案卷偷出来,其实并不是想要以此来做交换,而是想让陆随知道这件事。
陆随看着卫清酒的眼睛,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此人让我准备车马,他想出宫……所以,当中缺少的那一页,定在他手里。”
“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卫清酒微笑着点了点头,她抬手温柔地摸了摸陆随紧皱着的眉头,“今天什么都不要想,我们先离开这里,明天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一起想想,接下来该怎么把这个人找出来——还有,再一起找到陆将军遇刺的真相。”
陆随的眉头渐渐展平,现在已是子时,冷宫那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他们继续待在这里,恐怕也会有被发现的危险。
卫清酒看着陆随的模样,知道他的情绪已经渐渐平复了下来,她这才放下心中的不安,拉着陆随准备离开冷宫别苑。
卫清酒忽然想到,白日里昌婳公主所说的话,她的脚步顿了顿。
“子榭,你这第三封信上写着,明日会把永宁县主交还,对不对?”
陆随颔首。
“太子太傅黄旗,邀请梁王前往东宫未央阁赴宴,”卫清酒着重强调后半句,“单独,只有梁王一人,且就在明日。”
陆随今天一直都在忙着循罪司的事情,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在听到卫清酒告诉他此事后,他眼眸微沉:
“永宁县主失踪这件事在宫中闹的沸沸扬扬,人人自危,这太傅竟然还有心情设宴款待梁王,此举离谱程度,简直就不像是黄旗所为。”
说到这里,陆随转动着指尖的扳指:
“除非,他有不得不为之的苦衷,他必须要在明日设宴,否则就晚了。”
第三封信上说明日会把永宁县主交还,让人不得不将二者联系起来。
陆随笃定地眯起眼睛:
“明日东宫宴,必定和永宁县主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