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清酒跟着陆随在大理寺,审问完黄旗和任廷月后,还没能在宫外多做休息,又收到了从华咏宫传来的消息。
据昌婳公主所说,柳韵锦自从被接回去以后,就一直在昌婳公主的宫里养病,可这些天她的状态都特别地糟糕,情绪也特别不稳定。
卫清酒短暂出宫两天后,还是决定再回宫去看看柳韵锦。
坐在回宫的马车上,卫清酒仍在回忆着之前和陆随的对话。
“我不明白,太子是皇上的嫡长子,如果没有犯什么严重的错误,就算他再普通,也迟早是会继承皇位的。萧令琰为何不看清局势,反而向着五皇子?”
卫清酒只擅长检验尸体,对于朝堂上的那些计谋,她理解起来总归是有些困难的。
在审讯完黄旗后,卫清酒还是没想明白萧令琰周旋在皇子之间的用意。
陆随耐心地给她解释:
“他这样做,正是因为他看清了局势。”
萧令琰周旋在皇子之间,在太子面前装作向着太子,实际上却在帮着五皇子,两边都不得罪。
像他这样的老狐狸,早就看出了太子之所以在人前看上去可靠,很大的原因是有黄旗在他身后为他出谋划策,而几乎什么都没有的五皇子,却是靠着自己的能力从皇子们之间脱颖而出。
五皇子身上有一种狠劲,是其他人身上没有的,这应该就是萧令琰看好他的原因。
卫清酒似懂非懂地听着:“如此说来,那他为何又要和朔北人勾结?此事万一东窗事发,通敌这可是大罪。”
“你以为萧令琰是真的在和朔北合作吗?那你想得未免也太简单了。”陆随摇了摇头,“萧令琰想要利用朔北,让五皇子将朔北劝降,这是目前可以想到的唯一可以让五皇子超越太子地位的事件。而朔北人,也是因为有利所图,才会和萧成二人合谋。”
朔北人这么多年来,一直被赶在朔方的最北边,那里气候寒冷恶劣,并不非常适宜让人居住。但他们想要攻占整个朔方的心,甚至想要占领大槃的心思,从来没有改变过。
萧令琰是大槃现下最后威望的武将,若是能够跟他合作,那大槃的很多事,朔北要了解起来就不是什么困难的事了。
“他们想要挑起梁王和皇上的内战,从而趁乱攻打。朔北和萧令琰双方都是心怀鬼胎,但我相信在此之前,他们除掉三皇子和太子的心情是一致的。”
毕竟大槃就像一座巨大的冰山,它的强大是要慢慢削弱的。
在陆随给卫清酒解释完当下的局势后,他又从衣襟里拿出一封信。
卫清酒看到信封的时候愣了愣,惊讶地问道:“又收到了?”
陆随“嗯”了一声,因为他已经打开看过了,就直接把信封交到了卫清酒的手里。
在先前的几封信中,这个写信之人引导陆随和卫清酒去循罪司偷取案卷,让陆随知道了自己父亲的死有冤情,还藏匿了一页极为重要的纸页,这一次,不知道他又在耍什么花样。
信封上依旧用端正的笔触写着:“陆大人亲启。”
“三日后,准备出宫,卫女官协同,宫外需有人接应。”
卫清酒读到此处,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名字,不可思议地问:
“为何点名要我协同?”
陆随意料中地道:“此人想要逃出宫去,但他怕我私下安排巡卫给他设套,便要你出宫陪同。若他出了什么事,你也脱不了干系。”
卫清酒现在有能够带人进出宫的权限,写信之人跟着她,可以轻松出宫而不被审查,同样也可以把她视作保命的护身符,只要有她在,最后也可以全身而退。
“你愿意吗?”陆随认真地看向卫清酒,问道,“此人的目的只是想出宫,与他同乘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危险,当然如果你不愿意,也可以不用去。”
“我自然要去,”卫清酒微笑着把信收好,交还给陆随,“我早就想看看这样一个心思细腻的人,究竟是个什么身份。那日在宫外接应的人,你让洛雪姐姐在宫外就行了,有她在,我一定不会有什么事的。”
况且那个人手里,应该还有那本案卷中的重要缺页。
如果真的能把此人送出宫去,也许就能揭开陆老将军当年战死的秘密。
卫清酒正回忆着,不知不觉自己已经走到了华咏宫门口。
还没来得及走进,站在门外的卫清酒就已经听见了从里面传来的碗盘在地上砸碎的声音,紧接着,传来了女子尖利的叫喊声。
卫清酒美黛轻蹙,加快步子走了进去。
刚一走进门内,就看到昌婳公主红着眼睛从屏风内跑了出来,旁边几个拿着空餐碟的宫女也紧张地抱着脑袋,在碗盘被砸碎的声音中,连碎片都来不及收拾,狼狈地跑了出来。
“公主,是我。”卫清酒赶紧走到昌婳公主跟前,顺势递给她一块干净的帕子,“永宁县主怎么了?何故发这么大的火?”
昌婳公主擦了擦眼泪,缓缓回头,隔着屏风看向房内。
碗盘大概是都已经被打碎了,吵闹地声音渐渐停了下来,柳韵锦也慢慢止住了尖叫声,但站在屏风外面的人,仍然可以听见她粗重的呼吸声。
“永宁自从吃了太医院开的方子,就不停地发虚汗,每日都会汗湿衣服和被褥,为了能让她舒服些,我便吩咐下人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给她更换干爽的衣服。”
“……可是她却不肯换。”
柳韵锦平静的时候,就一个人瞪大眼睛平躺在床上,不跟人说话也不动弹,就像一具尸体一样,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只偶尔眨眨眼。
可今天当下人们碰到她的衣扣,想要给她换衣服时,她的反应特别大,不仅在房内发狂,连昌婳公主的面子都不给,把所有人都无一例外地赶了出去。
昌婳公主伤心地抿着嘴:“我知道她受到了很严重的伤害,我不在乎她怎么对我,但我怕这样下去,她这一辈子永远都是这样了。卫女官,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吗?”
卫清酒仔细听着昌婳公主的叙述,问道:“公主,你能不能告诉我,在县主发怒的时候,她口中有没有说些什么?”
昌婳仔细回想了一下,缓缓答道:
“好像说了,‘不要碰我’,‘我是人’,这样奇怪的话。”
卫清酒思考片刻后,表情清明了许多。
她朝着昌婳微微笑了笑,开口道:
“公主,交给我吧,我有办法帮县主换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