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萧将军刚才说的,儿臣并不认同。”
三皇子的脸上第一次出现这种焦急的表情,他甚至抢过了太子的话头,迫不及待地对皇上劝说道:
“陆大人乃大理寺文官,派文官去接应和亲,大槃此前从未有过此先例!”
太子听了三皇子的话,明显有些不屑地笑了笑:
“三弟此言差矣,凡事难道都要看先例吗?万事万物都会有第一次第二次,就让陆大人开这个先例,有何不妥?”
太子心里想着什么不难猜测,现在东宫太傅少傅都在大理寺中,经由陆随审问,倘若陆随带兵去接应朔方公主了,那负责看守那两个罪犯的人就是自己底下的魏饶。
自从萧令琰率人把成疆从朔方带来的消息呈给皇帝之后,皇帝就在考虑着此事。
恰逢三皇子要来汇报观星台的事,皇帝便也让他与太子一并商议此事。
“萧爱卿,你是什么看法?”
“回陛下,臣以为,陆大人此行非去不可,”萧令琰看了一眼三皇子渐渐阴沉下来的眼神,“此乃朔方新首领向我们发出的第一个邀请,也是他第一次与我们交涉,这关系到我们两国此后的相处。”
虽然陆随乃一介文官,不擅领兵,但只是去邻国做客迎亲,律法也没有什么硬性规定。
三皇子看着萧令琰那义正严辞的样子,内心的不适甚至有些抑制不住:
“萧将军!陆大人和朔方的关系,您应该比我们更清楚些!陆老将军这么多年驻扎在朔方,畏惧他的朔方人不计其数,将军最后也被留在了朔方。而今新首领方一坐稳便要见陆随,此间用意,萧将军不会看不出来吧?”
最开始的时候,朔方在大槃边境时常会发动一些小规模的战争,就为了能够攻进大槃腹地,是陆长留带兵驻扎了以后,让朔方经历了好几场苦战,才被打的心服口服,暂时安定下来。
萧令琰的表情并没有什么波澜:
“三皇子有所不住,当年在朔方记恨将军的人确实不少,但百姓们都是对陆将军十分尊敬爱戴的,朔方也有许多高官十分崇敬将军的人品。说不定朔方的首领只是出于对将军的尊敬,才提出想见见陆大人的要求呢?是不是三皇子您自己太过谨慎了?”
太子闻言,也立马笑着附和说:“是啊,三弟,成将军待会来的消息,在提及陆大人的时候礼貌尊敬,大约是不会发生那些你幻想中的事的。”
两人看似无意的一唱一和,却激怒了三皇子。
他极力克制住内心的愤怒,对皇帝再次劝说道:
“父皇!朝中官员都需各司其职,此事应由负责和亲事宜的官去做,倘若真让陆大人带兵前去,岂不是乱了规矩了?那不就等于默认,朝中的其他官员,也可以插手一些旁的事宜了?”
“况且父皇,朔方现在内乱不断,若是陆大人前去,定会见到很多血肉模糊的场景,届时……”
“陆大人到——”
三皇子说到一半,就被门外太监的通报声给打断了。
屋内的几个人纷纷转头,看向表情淡定走进房中的陆随。
“微臣参见皇上。”
“陆爱卿且平身吧,”皇帝缓步走到桌案边坐了下来,随后用手轻轻点了点桌面上放置着的卷轴,“朕今日传爱卿入宫,用意你已经知晓了吧?”
“皇上,微臣愿意前往朔方。”
没等皇上铺垫开,陆随就直白地当着众人的面,说出了自己愿意去朔方的意愿。
萧令琰面上表情没有过多的变化,太子也只是挑了挑眉,反倒是一向冷静自持的三皇子,在听见陆随的话后猛地抬头。
陆随没有回应三皇子热切的目光,郑重地又说了一遍:
“下官陆随,自请前往朔方,接回和亲公主。”
话音刚落,太子就微笑着夸赞道:“陆大人当真是我大槃之栋梁,下能断狱查案,上能外-交和亲。”
陆随没有理睬太子的阴阳怪气,解释道:
“皇上,臣以为,朔方从古到今对大槃都虎视眈眈,倘若此次大槃拒绝了他们的要求,更给了他们发动战争的理由。”
皇帝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陆爱卿,朕也知道你父亲与朔方的纠葛,你若是当真不愿,朕也不会强迫你。”
“多谢皇上关心,”陆随面不改色,毫不犹豫地道,“臣愿意为皇上、为大槃分忧。”
皇上在反复确认了他的态度以后,才释然地点了点头:
“既然陆爱卿愿意,那等随同的军队和迎亲仪仗等都准备好之后,你便可以动身启程了。你放心,朕会派最出色的侍卫和副将跟随,保护爱卿的安全。”
陆随没有再多说什么,既然事情已经定下,应该半月的时间,他差不多就可以动身了。
“行了,你们回吧。”皇帝摆了摆手,示意让他们退下,三皇子正想趁着在回去的路上问问陆随的想法,刚转身就被皇上叫住,“泊彦,你不是说汇报观星台之事吗?你留下。”
三皇子只得看着陆随走在太子和萧令琰之后,帮皇上把门关好。
还没走出多远呢,太子就停下了脚步,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容:
“陆大人啊陆大人,不得不说不说,你可是有大义在的,像此等为国捐躯的事,放眼整个大槃,也就只有你陆随敢做了。”
陆随连多一眼都不愿看他,径直从他面前路过,当没听见他的话。
太子见状,当下便有些不悦,放声挑衅他:
“陆大人此次前去朔方,卫女官可就孤身一人了?不如就让女官到我东宫来暂住,孤不仅可以帮陆大人保护卫女官,若是陆大人你回不来了,孤还能勉为其难地收留——”
在太子意料之中的,陆随听到他这番话后,脚步立刻停了下来。
陆随的眸色微沉,他转过头来,正想开口,站在他们旁边的萧令琰却先开了口。
“太子殿下,老臣听闻前几日圣上还因为太子在东宫安置的姬妾太多,发了很大的火,可有此事啊?”
太子刚才还笑得颇为嚣张,这会儿听见了萧令琰的话,表情立马变了。
他转而望向萧令琰:“萧将军提起此事,是何用意?”
“没什么用意,太子多虑了,”萧令琰笑了两声,“只是前几日皇上还对太子殿下的姬妾们不满,这会儿太子还想在宫中纳入新人,怕是不妥吧?恕老臣直言,太子与其把自己的精力放在那些无用的莺莺燕燕上,不如省省力气,好好管教手下的人。”
太子听出萧令琰口气中的轻蔑,想到自己从小就十分敬重的黄太傅,此刻却因为萧令琰身陷囹圄,不由得恨的牙痒痒。
“萧令琰,你这条老狗,从前在孤面前摇尾乞怜,现在你翅膀硬了,寻到下家了,就敢在本太子面前大喘气了?你是个什么东西?”
自从太子在明白萧令琰和成疆假意投诚之后,他对萧令琰的仇恨就愈发的强烈。
萧令琰不以为然地笑道:
“太子若是仍旧专注于女色,那底下的人寻下家,将会变成常事。”
“哈,哈,好,萧令琰,你别得意,你们且等着。”
太子放完狠话,调转方向朝另一边离开了。
陆随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口,在萧令琰替他解围之后,他也未曾正眼看萧令琰一眼。
“陆子榭,”陆随刚走出没几步,萧令琰便柔声叫住了他,“孩子,从前我和你父亲是极好的朋友,小时候我就和你极为投缘。仔细想来,我们好像从未坐下来共饮过。今日倒像是个好日子,不如你去我府上一聚,如何?”
陆随眉头紧了紧:
“没有这个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