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离之战大胜之日，仇扬的腰腹受了外伤，因为还是比较严重的，他没能陪同陆长留参加当时的那场庆功酒宴，陆长留只说会给他带些好吃的回来，可最后仇扬从睡梦中被吵醒，也没有等到陆长留。
因为他当时的营帐距离陆长留很近，外面有些嘈杂的声音将他吵醒，还有些七嘴八舌，提及了陆长留的名字。
仇扬当时只觉得事有蹊跷，即使身上带着伤，也偷偷离开了营帐，去调查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让仇扬最为震惊的事是，他最为尊敬的陆老将军，竟然会因为饮酒过量死在营中，这简直让人无法相信。
“当时我听说了陆将军的死讯，我根本不信，便准备冲到里面一探究竟，但我却发现了当时朔方军的人，在处死参加了庆功宴的大槃军。”
仇扬在说到这里的时候，仍有不适地皱了皱眉头。
当时有资格参加庆功宴的大槃人，多半都是陆长留身边的亲信和少将们，他们在这场战役中立下了赫赫战功，却在转头被人灌了酒，捅了刀子，送回国谎称是战死沙场。
实际上，那就是杀人，灭口。
那些被杀死的陆长留身边的亲信，同样也都是仇扬的战友，好友，仇扬震惊地看着这一切，紧接着，还听见了成疆提到了他的名字。
成疆在发现死的人没有仇扬的时候，还命人在营中四处搜索仇扬的踪迹。
“我明明没有参加庆功宴，不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却还要我的命。”仇扬冷冷笑了两声，“情急之下，我混在了离震的俘虏中，换上了离震军的衣服，想着如果可以蒙混过关的话，还能被送到离震，以后再回来也不迟。”
仇扬混在离震俘虏的营帐中时，听见了外面传来的对话。
站在外面的人，是大槃负责记录各种事件的文书官。
他们往往都会跟随军队，将每一场战役的经过内容记录下来，而陆长留的死，他们也要详细彻查，并且将这些线索送回宫中去给皇帝过目。
“我听见了文书官们的对话。”仇扬十分肯定地点头，“他们写了两份案卷，一份已经寄回了循罪司，还有一份更详尽更准确的，他们偷偷藏了起来。”
文书官将当时给陆长留验尸的结果真相写了下来，却没有胆量发回大槃，两人商议再三后，为了能活下来，便将案卷丢在了篝火之中。
仇扬说到这里的时候，举起了自己的右手，可以看见的是，他的右手的手背有很明显的烧伤的痕迹。
“他们走后，我把那份案卷从火中取了出来，然后冒险重新潜入了陆将军的营帐。”
听到这里，卫清酒不解地摇了摇头：
“等一下，外面的人都在追杀你，你更应该隐藏自己，为何还要冒险回到最危险的陆将军的营帐？”
坐在椅子上的陆随若有所思地深吸一口气，微微眯起眼睛：
“因为有重要的东西要取。”
“不错，”仇扬笑着答道，“原本我是想着，只要能活着出去就好了。可在我听见那两个文官说了这样的话后，我改变了主意。如果这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在乎陆将军的真正死因，那我会在乎。”
仇扬绕开了那些正在搜寻他的卫兵，偷偷回到了陆将军所在的营帐的旁边。
那个营帐，是专门用来存放一些重要行李和重要物件的营帐，里面有朔方和大槃两方人的行李，而将军存放的东西，就在里面。
陆长留在此之前，一直拜托仇扬帮忙，在暗中调查萧令琰和成疆两人，可他们调查出来的线索，也就只有他们二人知道，从未告知他人。
“陆将军有一个小小的木箱子，里面放着的，就是我找到的关于成疆的罪证。”
当仇扬想要把箱子拿走的时候，他听见了营帐外面的成疆的身影。
“‘仇扬，你自己出来吧，刚才你进去的时候，我就已经认出你了。’”
成疆带着他手下的人，在门口等着仇扬。
仇扬只得把手里的案卷一起也放进了那个小机关箱中，走了出去。
他从容地笑了笑，思绪仿佛回到了当日，年轻的仇扬明明已经感觉到了将要到来的杀意，却依旧笑得猖狂。
“我对成疆说，他不能杀我。倘若我死了，我的下线调查的关于他的所有事，就会被呈到皇上面前。”仇扬得意地扬起了唇角，看了看四周，“成疆再嚣张，再自负又能怎么样？还不是杀不了我？”
在这些年里，成疆杀光了仇扬所有的亲人和朋友，只为了找到他所说的那个下线，可搜遍了所有人的家中，成疆都没有找到那些极为关键的证据。
仇扬在说起陆长留和成疆的时候，面上尚且还有些表情的起伏，可当他说到自己的亲人朋友都被杀光了的时候，他的表情却很平静。
一直不发一语的老梁，则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听上去倒比仇扬更伤感些。
卫清酒歪头想了想，这才恍然大悟地看向老梁：
“所以，他之所以能离开地牢，亲自把纸条交到陆一手里，是因为老梁你的缘故？”
老梁听后，仍是憨憨笑了两声，脸上笑出几道沧桑的皱纹来：
“我在这里几十载了，听过太多故事。小仇的故事，是最让我难受的。陆将军的冤枉要人伸张，小仇被关在这里也应该重归自由，而那成疆老贼，如何还能在朔王面前耀武扬威！”
老梁相信仇扬的为人，所以将他放了出去，而仇扬也没有让他失望，再给陆随的消息带到了之后，他又返回了牢中，重新戴上了枷锁。
仇扬的故事到这里，陆随也差不多听得七七八八了。
他和卫清酒也不适合在地牢待得太久。
陆随没有对仇扬的前半生发表什么感言，而是直接问他：
“这么多年来，成疆留着你的命，就是因为你刚才说的那些证据对吧。”
“仇扬，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那个人是谁？案卷和那些证据，都在他手里对吗？”
可问题到这里，仇扬却顿住了。
他脸上带着几分苦笑：
“其实我，也不知道在哪里。”
陆随和卫清酒微愣，异口同声地问：
“不知道？”
“对，不知道。”仇扬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当时成疆在外面喊着我的名字，我已经无路可退了，我绝不可能带着箱子就出去的。”
“所以我把箱子，塞到了另外的一个包裹当中。”
那是一个储存很多重要行李的房间，有的是朔方的文官，武将的行李，也有些朔方的大小官员的行李，都放在里面。
“为了不让成疆发现，我发现了一个材质看上去比较上等的包裹，把箱子放了进去……那是个朔方官的包裹，所以现在这些证据，就在朔方朝中的某个大臣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