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陆随并不认识程意卿,也没听过关于程意卿的事。
卫清酒就耐心地把帮厉知意抓到跟踪犯的事,以及怎么认识程意卿的事尽数告诉了陆随。
“如果程意卿之前说的都是真话的话,那他的确很有可能是程家人。”陆随思考了一会儿,转身问那个提到程阳花的大爷,“程家的子孙里,可有一个叫程意卿的?”
大爷和身边的同伴说了几句后,有些遗憾地解释:
“这程家虽然是从我们常州出来的,但他们很早以前就搬走不再常州了,之后子孙那几辈都有些谁,都有哪些人,我们确实是不知道了。”
旁边另外的常州人也帮腔道:“是啊大人,而且我们哥几个从常州出来也许多年了,有些事情要是记错了,也是常有的。”
饶是说来,还是得去问问程意卿本人才行。
卫清酒看了看状态不是很好的陆一,对陆随建议道:
“大人,趁着现在成疆的人还没有回来,外头也有马和马车,我们不然先回宫去吧?我找程意卿问一问,况且陆大哥也要回去休息一下。”
陆一本想夸夸海口,结果发现自己腰腹还在隐隐作痛,只得默默地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行回宫。”
等候在旁边的那些百姓们听见了陆随他们要走了,人群中也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几个人不好意思地在人群中你推我搡了几下,然后一个长者在众人的催促下走了出来。
他清了清嗓子,郑重地开口对陆随说:
“陆大人,你父亲是一个好人。”
他这句话说的有些突兀,让陆随听了为之一愣,一时间没有明白对方说这句话是什么用意。
那名长者又开口解释道:
“我的妻子被叛军杀害了,孩子也差一没了性命,当时多亏了陆将军带着援军及时赶到,才保住了我和孩子的命。”
“陆将军是个大善之人,在我们当中,有人见过将军给穷人布菜施粥,有人见过将军在战场上救助失去父母的孩子,还有人见过将军和手下一起,把战场上的尸体一点一点地,一步一步地背回去。”
眼前的长者和之前那些伪装着来参拜将军庙的人不同,在他眼中闪烁着的,是真诚的崇敬的光芒。
他笑着看向陆随,仿佛看着他就像在看已经故去的老将军一样:
“大人不要被那些混乱的声音给迷惑了,你父亲是一个伟大的将军,救了许多人的命,而我们都是他最忠实的信徒。”
听到这里,卫清酒才明白了。
站在这里的人,都是因为对陆长留的敬意和感激,自发地建造了一座用来纪念将军的庙,他们更害怕陆随因为那些奇怪的声音,对自己已经故去的父亲心生怨怼。
陆随脸上仍没有什么表情波动,但他却轻轻点了点头,接受了众人的好意:
“我明白的,我自己的父亲,我比谁都更了解他。”
听见了陆随的话,众人才纷纷放下心来,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人群中时不时都有人伸出暗脚,朝那群成疆找来的人身上踹上几脚。
“陆大人,这些人都是事先埋伏好,在此处准备杀你的,该怎么处置?”一个手臂上肌肉一块一块的大胡子男站了出来,恶狠狠地挥舞着拳头,“他们胆敢对大人冒犯,大人,你说什么处置,我就怎么处置他们!”
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看向了陆随,等待着他最后的“宣判”。
可陆随却说:“不必处置了,等我们回宫之后,你们再放了他们便是。”
不仅后头来的那些百姓愣住了,先前成疆找来的这些满怀着恶意的凶手们也都愣住了。
只听说过陆随是个脾气很差并且极为记仇的男人,他们每个人决定过来刺杀陆随,都是已经做好了丧命的准备的。
但陆随却让人放了他们。
“陆狗,你要杀便杀,要打便打,不必在此处拐弯抹角地给谁看,我们没人感兴趣!”
人群中,几个年轻气盛的少年极不服管,就算被抓到了,也还是面无表情的一副无所谓的样
子,不甘心地骂道;
“不错!我们都是签了生死状来的,在这里的就没有怕死的人,有的只有国仇家恨!”
听见几个小少年的喊话,陆随终于眼角一抽,再也没办法无视掉这些无脑的对话。
“首先,这是为我父亲建造的将军庙,若我把你们都在这将军府里杀了,传到朝中,也只会在我的浓墨重彩的功绩中增添极没必要的一笔。”
“其次,朔方还在,朔北也都还在对峙着,你该没有什么国仇家恨。小孩儿,有这些闲工夫,你倒不如多读些书考取功名,率军来攻打大槃,比来刺杀我来得快些。”
“陆随!你就不怕把我们放了,我们之后还会找机会来刺杀你吗?”
陆随听了对方的话,丝毫不在意一般地拍了拍自己的衣摆,显然已经没什么耐心了。
他大手一挥,放开声线对众人道:
“想杀我的都随意,是你们的自由。但下一次若是再落到我手里,杀不杀你们,也是要看本官当时的心情的。”
卫清酒算了算时间,估计着成疆就快要来了,便催促着让陆随和陆一赶紧上车离开。
正当他们要上马车的时候,那些被抓住的人群中,响起了一个清亮的女声。
“陆随,是成疆把我们都找来的,他想借我们的手杀了你。”
虽然陆随早已经知道了成疆所为,但他还是在上马车之前听了听,对那个女声回应道:
“——多谢。”
三人告别了其余那些友好的百姓后,驾车离开了将军庙。
因为陆一受伤了不好驾马,今日则是由陆随亲自驾驶着马车,和陆一一同坐在外面。
这样让独自坐在里面的卫清酒显得有些奇怪,她索性也把马车的门帘挽了起来,三个人都坐在马车外面聊起来。
“大人,如果可以的话,在找到那个神秘案卷后,我们就尽快离开朔方吧?”陆一皱着眉头,担心地道,“继续呆在朔方,恐怕会再横生枝节。”
“嗯,等查得差不多了,就可以向朔王请辞了。”卫清酒也认同陆一的说法,“就是不知道在朔方,还有没有向仇扬那样的知道些内情的人……”
提及已经死去的仇扬和老梁,三人的情绪又冷了些许。
卫清酒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要是能让我验一验就好了,他们的死也许就不必这么憋屈。”
陆随侧目看着卫清酒的脸,情不自禁地抬手,在卫清酒的头上轻轻揉了揉,说话间却带着几分狠戾:
“这笔帐,记在成疆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