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景王的心腹从前是个很会隐藏身份的暗卫,他在逃亡路上放出了许多线索,以此来迷惑敌军,吸引他们的兵力。
因为萧令琰和陆长留的争吵,当时在两军之间闹得人尽皆知,而小公主走丢的消息也在景国不胫而走,一时之间,景国的百姓们都自发的将自己孩子放在襁褓中迷惑大槃军。
当时的街道上,三四岁的孩子也包着襁褓,缩在爹娘的怀里,就连刚出生的犬羊鸡崽等等,万物皆可包在襁褓之中。
也许是因为景国百姓们的团结,在大槃军铺天盖地一般的搜寻之下,都没有找到小公主的踪影。
说到这里,无用刀转念一笑:
“你是不是觉得,小公主的故事就这么消失了?”
无用刀的手下们,在从前景国的地方走访,找到了很多还没离开当时故居的流民进行询问,只得到了这些线索,所有的人也都认为,线索到这里可能就断了。
可在距离饶城很近的凉州,重新发现了小公主可能存在过的踪迹。
“我的人在凉州打探的时候,见到了许多小时候曾见过你的人,他们对你的出现,都记得十分清楚。”
卫清酒被发现的时候,是被人这么光天化日地放在了义庄外面的道旁。
当时她被单薄的布料包裹着,脸蛋已经被饿的面黄肌瘦,一点也没有婴孩该有的白白胖胖的模样,甚至连哭声都很细微,路边的野猫声音都会比她大些。
恰逢战时,凉州城内的遗孤不在少数,大多都是饶城那边的遗民,偷偷跑来的。
当时义庄的几个仵作大都是光棍,他们一致认为,他们平时每日都待在阴气最重的义庄内,接触的也都是些尸体,长此以往下去,身体肯定也会被阴气入体。
若是能让义庄充满着孩童的欢声笑语,多半能缓解一些,而且就这么看着小娃娃横死在门前,也算是一种罪过。
就这样,卫清酒就被义庄的仵作们收养了。
无用刀看着卫清酒的眼神带着几分奇怪的怜爱,仿佛透过她,就像在看着十几年前的那个小小的婴孩:
“有人还记得,当时包着你的襁褓的布料,看上去细软单薄,但手感摸上去就知道价格不菲,几个仵作拿去当铺,卖了好几卦银钱……他们猜测,你从前定然是哪家富家的千金。”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线索,最重要的是,在她被义庄收养的时候,陆长留曾经到过凉州城。
卫清酒微愣:“陆长留竟追到了凉州城?”
“不错,”无用刀确定地点了点头,“还是率兵回的凉州,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并且在此后,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到凉州城来,做秘密的搜寻。你说,这意味着什么?”
卫清酒没有回答无用刀的提问,但她心中也有了一个不安的推测。
陆长留在景国灭国之后,似乎是休息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他在这段时间内,竟然数次都来到了凉州?
除了在凉州寻找景国小公主的踪迹,卫清酒再想不出第二个理由。
无用刀对卫清酒那渐渐泛白的脸颊很是满意,他欣赏着卫清酒缓缓而现的崩溃,轻飘飘地继续说着:
“还没完。在卫长路收养你的那段时间里,陆长留再一次去了凉州,而在此次之后,他便再也没有去凉州搜寻过。”
无用刀说的这些话,就像一根针,在卫清酒蓬乱的记忆中穿针引线,渐渐将一团乱麻编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网,几乎就要将卫清酒陷落其中。
陆长留得到了小公主被带到了凉州的消息,却因为被遗弃而失去了小公主的踪迹,所以再之后每个空闲的时间里,他都会来到凉州秘密地寻找。
当他发现的时候,小公主正好被一个大槃的小县官收养了。
既然是大槃的官员,便等同于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断然不会出现什么差池,所以陆长留终于放下心来,从此后,再没有来过凉州。
卫清酒双眼放空着坐着,脸上已现出颓势,之前和此时有干系的记忆,竟也自发地浮现出来。
她恍然想起,陆家一直都说,她的父亲卫长路对陆长留有恩,可卫清酒却从来没想过,明明是一个小小的边城的县令,如何对一个京州的大将军有恩?
陆长留故意给家人留下话,说卫长路对自己对陆家有恩,让陆随仔细关照卫家,无非也是想用这种方法,看着卫清酒罢了。
她卫清酒,就是当年景国侥幸得到生路的小公主。
而陆长留和萧令琰,便是将她父母杀害,将她母国侵略覆灭的罪魁祸首。
陆随呢……陆随不过是一双什么都不知道的眼睛,代替他那已经故去的父亲,监视着这个小公主的一举一动。
什么“有恩,多多关照”,什么“因为有恩,所以从此定居陆府”,在这一刻,都变了味。
无用刀一直没有说话,给足了卫清酒思考反应的时间。
眼看着卫清酒坚定的双眼渐渐迷茫灰暗,无用刀也明白了,这一刻的卫清酒,才是真正地被他给击败了。
他满意地将双手负在身后,用略带同情的语气对卫清酒道:
“卫女官是个聪明人,我想不用我说,你也已经明白了吧?所以我在听见你今日的要求后,才会替你犹豫了……现在我再问问你,你还想要我帮你去刑部,见陆随吗?或者说,你还想把陆随,从地牢里救出来吗?”
卫清酒轻轻抬眼,从未感觉到如此疲累:
“救。”
她向来挺直的脊背,第一次看上去有些畏缩,单薄的身体轻轻颤动,仿佛脆弱地风一吹就会倒下。
她深吸一口气,小声答他:
“明日还请无用门主将刑部的人给打点妥当,我会前去地牢看望陆随。之后如何将陆随救出来,都将会由我自己去谋划,就不劳烦门主你了……下一次需要你的时候,大概就是和弯刀有关了。”
说完,卫清酒站直身子,没有再多看身边的无用刀一眼,就这么脚步虚浮地路过了无用刀和尤彷两人,失魂落魄地准备离开。
“等一下。”无用刀微微蹙眉,“我能不能问问,将陆随救出来之后,卫女官会如何?杀了陆随复仇?黯然离开陆府?还是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继续跟着陆随,和他在一起?”
卫清酒侧目,低垂的睫毛将她蒙着轻雾的眼眸藏在阴影之下:
“我已不可能再和陆随有何瓜葛了,自然,我与阁下您也不会再有什么瓜葛,所以将来我的任何事,都和你没有关系,你无需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