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驾到——”
已近晚膳时间,梁王派遣下人给皇帝呈上告别信,希望能在这几日能离开京州,今日准备在宫苑里布置一个小小的家宴,邀请皇帝前来。
皇帝处理好手头的事务后,便匆匆来到了梁王的宫苑,刚一踏入,就看见里头的人全急匆匆地来来去去,为酒宴作准备。
梁王本来还在宴厅指挥布置着,听见外头的通传,立马走出去给皇帝行礼。
“快起来,梁王在这宫中可是住得不惯?为何如此着急要走?”皇帝抬手免了梁王的礼,因为事前没听见梁王有离开的意愿,这会儿消息来的有些突然,“皇叔,朕命令你再多留些日子!”
皇帝边说着,便止不住地咳嗽。
先前的一段时间,皇帝染上了一次较为严重的风寒,足足调理了将近半月方才有所好转,可好转后身体状况也大不如前了,看上去比之前憔悴许多。
梁王似乎是去意已定,他呵呵笑了几声:
“承蒙皇上厚爱,在京州这段时日确是厚待了,只是这一次逗留的时间太长了,若是再不回去恐怕封地那边会乱了套。身为臣下,怎能贪图享乐,而不去做好分内之事呢?”
要按照平时,皇帝很可能就这么听他的话,让他离开了,可这一次,他却握住了梁王的手,言辞中带着几分恳切。
“皇叔,朕的身体朕自己心里明白。你若是这次离开了,明年今日,也许就是要去黄陵见朕了。”梁王听了他的话,刚想让他避谶,皇帝却微笑着,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你听朕说完,朕知道时日无多,也知道手下的孩子们都大了,只希望你能在朕身边,帮着把把关,最后送朕一程。”
这番话说得深入肺腑,那高高在上的君王,在这一刻不过只是一个普通人。
梁王曾和皇帝一同长大,最了解他曾经是如何的意气风发,鲜衣怒马,而今也不忍听他说出这些残忍的话。
梁王的表情有些为难,嘴巴张了半天,也没能再说出坚持的话。
皇帝反倒看开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朕也不是逼你,希望你能再好好想想,给你一顿饭的时间吧。趁着还没开宴,跟朕来说说话。”
说着,他哈哈笑了几声,便往宴厅里去了。
梁王若有所思地叹了一口气后,跟在后面也走进了宴厅。
门内,皇帝和梁王在安静的用茶,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往昔,门外,下人们为这突如其来的酒宴而忙碌着。
终于,到了晚膳时间,酒宴正式开始。
皇帝欣然入座,而数不尽的美食也一道道地端了上来。
“朕听梁王说,今日的这么多菜色,都是梁王妃特意为朕选的?”
“皇上,本来王爷是想准备些我们封地特有的美食,好让皇上也尝尝鲜,但是臣妾怕皇上吃不惯,便自作主张又加了些京州菜。”梁王妃小鸟依人般地坐在梁王身边,脸上能看出有些疲惫的神色,多半是今天累得不轻。
“不错,不错,朕很满意!”
酒菜上的差不多了,歌舞表演也不会少。
随着乐曲声响起,一些身材纤瘦的白衣少年排成一列,鱼贯而入。
他们踩着乐点,有的手中执扇,有的手中拿书卷,还有的戴着高帽子等等,每个人虽然穿的服饰都相同,但都有不同的配饰,看上去很是特别。
“这些擅舞的男子,都是梁王近日从宫外请进来的吗?”皇帝悠闲地品着酒菜,观赏着这有些特别的舞蹈。
寻常宴席上,跳舞的大多都是身材妖娆的女子,男子跳的也都是刚劲有力的舞。
“回皇上,这些都是女舞者乔装而成的。”
“哦?”
皇帝闻言,仔细观察了一下台上的那些“男舞者”,果然各个都是眉眼秀丽,身段柔软。
起先众人还是边聊着天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没过一会儿,就连梁王都全神贯注地看了进去。
这个节目虽说是个舞曲,却更像是个戏,起先他们手里拿着的那些五花八门的物品,仔细看来,竟像是指代她们身份的物件。
拿长棍棒的是武将,戴高帽子的是重臣,手拿书卷的是文官……
就在这时候,出现了一个身着黑袍的少年。
和旁人都不同的是,“他”身上手里什么都没有拿,没有任何装饰,从他的服装特征也看不出他的身份。
所以很快,“他”就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只见那个少年郎虽然站在那些白衣少年的中间,却始终一动不动,纵使旁边的那些角色和角色之间都在密切地互动,他始终站在中间,像一个安静的旁观者,不参与,却将一切都尽收眼底。
忽然,背景的乐曲鼓点越来越快,白衣少年们的动作也越发地激烈起来,他们甚至开始互相翻起了跟头,出现了相互对峙着的两种势力。
皇帝看见这个片段,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
他的目光打量般地看向梁王,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哦?这像是在演着个什么故事,梁王,你看呢?”
梁王点了点头,没有轻易发表自己的见解。
众人继续看下去,乐曲声越来越快,就在众人眼花缭乱的时候,里头有一个个子最为高瘦的少年,忽然丢下了手中拿着的长棍,单膝跪在地上。
他轻快地扯开前襟的盘口,抬手用力一拽,便将外面披着的白色外袍高高抛起,露出了里面鲜艳的大红色内衫。
随着乐曲的戛然而止,红衫少年在众目睽睽之下旋转倒地,身上穿着的红杉就像一朵从树上凋落的艳丽的花。
而与此同时,一直站在人群中的黑衣少年,那张清秀的脸上略显疲态,更为他那关切的眼神增添了几分怜惜。
所有白衫少年从乐曲声停下开始,就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而当黑衣少年走上前,轻轻抚摸着那躺在地上的红衫少年的头后,乐曲声又骤然响了起来。
所有白衣就像接收到什么指令一般,同时冲向了黑衣少年,并将他围在其中。
随着乐曲渐渐终了,堂下的演出也收尾了。
“梁王,这是何意?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想要跟朕说?”
梁王欲言又止,当年皇帝登基前,他曾经在皇帝面前发过誓,对和朝中政事有关的一概事务,他都不会参与。
但是这一次,他算是违背了自己的誓言。
梁王站起身,刚想对皇帝谢罪,堂下站在人群中的黑衣少年抢在梁王之前开了口:
“启禀皇上!此舞从头到尾都是我编撰的,梁王和皇上一样,也是第一次见,梁王只是因为经不住我的央求,所以才同意了让我在圣上面前献舞!”
皇帝缓缓转头,仔细看着说话的人:“方才朕就觉得你好生眼熟,你是何人?”
“回皇上的话,我乃大理寺女官,卫清酒,”卫清酒跪了下来,高声喊道,“皇上,我要告御状,告的正是当朝武将,萧令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