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清酒坚决地说完后,发现了陆随眼中转瞬即逝的受伤,她的心不自觉地又软了半寸。
“子榭,我才刚刚被皇上封为正式能入朝的女官,我不想错过这样绝佳的机会。”卫清酒的语气软了几分,“若是从今以后我成了你的陆夫人,那我就又只能回到府上,洗手作羹汤,没办法再回到朝堂之上了,你能明白的吧?”
陆随了解卫清酒,他从来都知道卫清酒是一个要强的人,再她看来,男子能做到的事,女子也能做到,现在她的官职几乎和陆随都能平起平坐,还超过许多男子的品级,肯定会想要施展自己的抱负。
他微笑着道:“清儿,为什么做了陆夫人,就做不得女官了?皇上可没说过成了亲头衔就会被取消。”
陆随这句话说得有些轻描淡写,这让卫清酒有些不悦。
“此后我上朝,肯定是要和你们一样,穿着男子式样的朝服,对吧?倘若我成了陆夫人,怀了身孕,还能穿上那身朝服吗?若我生下孩子,也能不管不顾到朝中来吗?”
陆随的笑意收敛了。
不得不说,卫清酒说的不错。
虽然史书上有过先例,但是至今也没人见过女子上朝,更不要说有身孕的人上朝,就算皇帝不介意,也会成为众矢之的。
“那此后,赐婚的事我便不再提了。”陆随收回目光,不愿再看卫清酒的表情,因为这是第一次,他把卫清酒脸上的不情愿读的这般清晰,也是卫清酒第一次让陆随看出,这么拙劣的谎言。
卫清酒没有接话,又听见陆随开口。
“我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改变了心意,但我始终是等着你的。倘若你什么时候又愿意了,就告诉我。”
——被看穿了。
卫清酒避开陆随看向自己的目光,口中的蜜饯已经吃下去好久了,尚存的一丝丝甜味萦绕在唇舌之间,竟让她品出了几分酸涩来。
久别重逢的两人此时此刻坐在一起,前所未有地想念陆一,若是陆一在,还不至于让马车内的气氛这般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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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行驶到陆府,卫清酒和陆随一前一后从马车上下来,刚走到大门旁边就听见陆老夫人在里面发号施令的声音。
在柳韵锦装成卫清酒的样子前往刑部大牢的时候,陆老夫人也一直坐在马车里面为柳韵锦他们打着掩护,一直等到卫清酒把圣旨带到,得知陆随已经能被安全释放了,陆老夫人才安心地带着人手回了陆府,柳韵锦在护送陆老夫人回去以后,也回府里去了。
“你们几个,把庭院那些脚印都拖干净了,还有门外头那些被碰倒的盆栽,死了就都丢了吧,正好也多入一些新的花草。”
陆府的小厮丫鬟们每个人看上去都很忙碌,一个个都弄得有些蓬头垢面的,但人人脸上都挂着笑脸,哪怕是在干活也是极开心的。
陆家这次的灾难算是过去了,陆府也终于恢复了往日的人气儿。
陆老夫人听见门外有响动,转头看去,一眼就见到了直挺挺站在门口的陆随。
陆随静静站在那和她对视着,脸上带着疲惫和自持,和往日那潇洒孤傲的陆大人截然不同的是,这也是陆老夫人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孩子如此狼狈。
她鼻头微酸,撇过头没再看他,转移目光看向站在他旁边还穿着黑色男装的卫清酒,紧着步子迎了上去。
“老夫人。”卫清酒也上前牵住了她的手,微笑着道,“我平安回来了,大人也平安回来了。”
“好,好,平安回来就好。”陆老夫人欣慰地点了点头,关心地摸了摸卫清酒的脸颊,两人的关系显然比之前都更亲密了些,“这一次真的辛苦你四处奔波了,婵贵妃也让县主带话,让我转告你,等风波平定了后去宫中看看她,她还要重谢你。”
卫清酒有些受宠若惊地连连摆手:“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罢了,这不值得什么重谢的,换做是陆大人手下的任何人,都会这么做的。”
“这么客气做什么。”陆老夫人只觉得好笑,经过这一难,她更像老了许多,原先见她还总觉得她冷傲霸气,现在卫清酒才真正明白,对这样坚强的女子来说,孩子就是她的软肋。而她现在看卫清酒的眼神,也像极了在看自己的孩子,“小酒,快去换身干净衣服,晚上我让人烧些好吃的。”
卫清酒点了点头后,从包裹里取出了那个鸳鸯锁盒和白玉扳指:
“老夫人,您的首饰盒这一次可帮了大忙了……现在我将它们物归原主咯。”
鸳鸯锁盒里面的东西已经尽数交给了皇帝,现在由皇帝亲自保管,皇帝也特许卫清酒能把这个锁盒个带回来。
陆老夫人看着自己眼前这个再熟悉不过的用了十几年的首饰盒,摇了摇头后,又重新推到了卫清酒的面前:
“这个首饰盒,我现在已经不需要了,就当做是我和老爷传给你的礼物,感谢你这样费心费力地救子榭的命。”
“送给我?”卫清酒垂眸,不自觉地用手指摩挲着这鸳鸯锁盒上面雕刻着的鸳鸯暗纹,心里不知在想着什么。
陆老夫人耐心柔声对她说道:
“这锁盒原本就是一对,该是两个人一起用的。能和我一起使用的人早已经不在啦,那个锁盒也不见了。现在正好这个锁盒的钥匙也是子榭的扳指,就传给你们好了。往后,就用来存放对你们重要的东西。”
卫清酒这一次并没有着急着拒绝,她转头把扳指和锁盒一起转送给了站在她身边的陆随。
陆随有些疑惑地看着她,她方才道:“我没有什么需要存放的秘密,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这扳指也是大人的所有之物,那就由大人保管好了,也当做是我给大人的礼物。”
陆随没有拒绝,将扳指和锁盒一并收下了。
“我有些累了,母亲,我先回房休息了。”
陆老夫人深深看了他一眼,最后笑着点了点头,只淡淡说了一句:
“回家就好,你好好休息吧。”
陆随在离开之前,没有看卫清酒一眼,端着鸳鸯锁盒就往自己房间走去。
陆老夫人和卫清酒站在原地看着陆随的背影,沉默了一会儿,陆老夫人忽然侧头,疑惑地问道:
“你俩吵架了?”
卫清酒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假笑两声:“没有啊,老夫人怎么这样说?”
“他平时把自己的表情情绪藏得可深了,谁能看出他是开心还是生气,没人能看出来。可是今天,他这都快把‘生你的气’这四个字写在脸上了。”陆老夫人好奇地追问,“你都这样救他出来,他又在生什么气啊?”
卫清酒没有解释,含含糊糊地敷衍了过去。
而陆随的确是很不开心,也很疲惫。
在地牢里的每一天,其实他都吃不好也睡不好,甚至都有一点影响他的思考能力,也许他睡一觉醒来,就能想明白卫清酒是为什么突然拒绝了他的求婚。
刚走到床边,陆随在自己混乱的床褥中,看见了一个东西。
他眼瞳一紧,精神再一次紧张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