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的年纪与圣上的年纪相仿，但他的身体向来健壮，看上去要更年轻得多。
更重要的是，从前当今皇帝的江山能够成功打下来，和他梁王有着很大的关系，这也是皇帝如此信重他的原因。
皇帝似乎是听见梁王这么说了，才恍然大悟般地想起，他惊喜地问：“梁王，你当真愿意跟着泊彦，一同率兵前往战场？”
“回皇上，臣愿意，”梁王多半是因为先前帮着卫清酒面圣，心中总觉得有些膈应，而今正好有了弥补的机会，也愿意再次重出江湖，“国家有为难之际，皇上需要我，定当义不容辞！”
“好，好！朕准了——”
皇帝大喜，这几日因为这些战事，他一直没有休息好，而今有了解决之法，一时间情绪激动得竟然站起身来。
他刚想说话，却忽然血气上涌，口中一阵腥甜，随后竟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吐出一口鲜血来！
“皇上！”
“父皇——”
朝堂之上，所有人都吓得变了脸色，场上都乱成了一锅粥。
卫清酒微愣，第一时间就想要冲上去给皇帝诊断，刚迈出一步，就被陆随伸手拦下。
“你想做什么？”
陆随将自己的声线压低，略微有些惊讶地问道：“你昨夜自己都因为过度疲累，晕倒在花园里，还是我给你抱回去的。这会儿又要上去揽那些太医的活了？”
卫清酒回想起昨天夜里的窘境，耳根不自觉地红了。
“昨日的事是意外，”卫清酒还是很担心皇帝的身体，“我是医者，眼前有病人需要我，不管是不是我的活，我都……”
陆随看着她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抬手在她的头上敲了一下。
“你是仵作，要是你这会儿给皇上看了，又得被好一阵弹劾。皇上有专门医治他的陈太医，若是被你医治出了问题，麻烦的人是陈太医。”
卫清酒思考着陆随的话，觉得很有道理，便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静观其变。
随侍的太监总管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第一个扶住了皇帝的身子，将他小心地扶坐在了龙椅上。
最值得看的，却是那三个皇子截然不同的表现。
太子是所有皇子中，站得离皇帝最近的，便也是第一个冲到皇帝身边的皇子。
只见他脸色吓得刷白，甚至在一瞬间就红了眼眶，满脸担心地看着皇上，抢过了太监手中拿着的帕子，一边擦拭着皇帝口唇边的血迹，一边一句接一句地嘘寒问暖，一副天下大孝子的架势，叫人看着格外动容。
“真是岂有此理！太医呢？太医还不快上来，再等着什么？”
五皇子胤礼原本也想第一个冲过去表现自己，刚靠近便发现太子已经抢占了先机，还整个人跪在地上，将旁边的空位都给占了，不给他一点位置。
五皇子便索性收了脚步，要想吸引百官的青睐和皇上的青眼，他还有别的办法。
看见陈太医带着好几个太医匆匆赶了上来，五皇子继续大声痛骂道：“你们这群废物！父皇前段时间的一个小小风寒，看了这么多日子还没有好全！究竟是干什么吃的？”
他的声音很大，在大殿上骂的可以说是振聋发聩。
“此次你们若是再不能将父皇的风寒给根治了，本皇子定将彻查太医院，重新整顿你们这些吃白饭的废物！”
卫清酒轻轻蹙眉，她环顾四周看去，几乎所有人的表情都和她极度一致，脸上无一不都写着：
五皇子是真能装。
反观三皇子泊彦，在担心地迈出几步后，看见很多人围了上去，他就及时地停下了脚步。
紧接着，因为皇帝的病情还没有了解，不能随意移动，他便抬手让自己的人准备布帘，三下五除二地就把堂上整个龙椅的位置给遮挡得严严实实。
陆随在和泊彦对视一眼后，微微点头。
现在朝堂之上的这么多朝廷命官，尚且还不知道哪些是忠臣，那些是和萧令琰一样里应外合的叛徒。
若是皇帝这一次病倒了，消息传了出去，那就会成为内忧外患，接下来不仅是离震，很有可能包括朔方在内的很多国家，都会把大槃看作是个可以分而食之的香饽饽。
三皇子此举，意在安定人心。
隔着帘子，堂下的百官只能伸长脑袋巴望着，等待着布帘后的消息。
而三皇子更是站在布帘跟前，直截了当的告诉众人：“父皇身染风寒刚刚痊愈，咳嗽痰中有血丝，休息几日便好。今日各位大人且先回去吧，有什么事，待明日上朝再说。”
众人面面相觑，似乎还是有些不想离开。
“微臣告退。”陆随第一个高喊出声。
“下官告退，吾皇万岁。”
“老臣告退，望皇上身体康健，早日恢复……”
陆陆续续的，很多头衔比较重要的大官先作了表率，那些还想留着看热闹的官员们，也不好意思留在堂上丢脸，只得一步三回头地也跟着散了出去。
卫清酒跟在陆随后面，两人并排朝外面走着，身边的人都目光不善地看着他们，却没有一个和他们搭话。
“上朝时间太早了，你昨夜休息的也晚，脸色都不是很好，我现在送你回去休息可好？”
看着陆随关切的眼神，卫清酒却停下了脚步，她摇了摇头：
“子榭，你先回去吧，婵贵妃召见我，正好我也许久没有见她了，想去看看她和小皇子，最近过得怎么样。”
陆随本想跟她一起去，可看着她那坚定的眼神，他却迟疑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陆随能读懂的卫清酒的反应越来越多了，又也许这些他能看出来的小动作，都是卫清酒刻意为之，只是想让他看出来。
她想一个人去。
“我明白了，那你去吧，我会派马车在门口等你。”
言罢，卫清酒和陆随两人微笑着告别，两人背对背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对，这样就好了。”卫清酒感觉自己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转过身来，之后从他身边离开的每一步，都像被灌了铅一般地沉重。
“这样就好了，我们在朝中，不过是有着相同政见的同僚，在朝下，我们是朋友，是大理寺查案的官员。在此之后，我也会赚够银钱，从陆府搬出去，从你的身边……一点一点的淡去，将应该空出来的位置，给别人空出来……”
卫清酒出神地想着，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微微发热，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走到了婵贵妃的宫苑。
“你在喋喋不休什么呢？”刚走到大门外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脸蛋冒了出来，是小镰刀。
小镰刀远远见到了卫清酒，立马跑到她身边来，却听见她神神叨叨不知道说些什么：“还不快进来……呀，你怎么头脸在发烫呀，难不成病啦？”
小镰刀担心地看着卫清酒，赶紧牵着她的手，关切地询问着她的状况。
“我没事。”
她口中说着没事，可明明她连走一步走在逞强。
“没事个屁啦！娘娘，娘娘，你们快来，卫女官在这儿发病啦！”小镰刀在门口吵吵嚷嚷着，宫苑的门被打开了。
卫清酒抬眼，看见两个如花一般的美人，正焦急地朝她走来。
她微笑着伸出手：“婵贵妃，娴……”
还没说完，她再一次地又昏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