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初升，像往常一样，文武百官都将穿着正式统一的符合各自品阶的朝服，前往朝堂。
与往常不一样的是，这是第一次有女子上朝。
在众目睽睽之下，卫清酒穿着从四品品阶的男性朝服和官帽，跟在陆随的身后走到了朝中文官的行列，迎着各种各样的视线，来到了自己的位置站定。
“祝大人，老夫是不是眼花了，站在后头的那个新来的后生是不是女子？还是我看错了？”
“从大人没看错，那就是由圣上亲封的‘第一女官’，说起来有意思的是，听说皇上是去梁王府看了几首歌舞，就怎么封了个从四品。”
“荒谬，荒谬啊，阴阳颠倒，动荡之兆啊！”
卫清酒从走进宫门的第一步开始，就没有说过任何话，她知道对她来说，所有的辩解都只会是徒劳。
她低垂着眼帘，就当自己听不见周遭的那些声音。
可站在她前面的陆随却再听不下去了，他微微侧过脸，看向了那个仍在喋喋不休的从大人：
“从大人的意思是，这萧令琰勾结外敌是因为卫女官，这离震蠢蠢欲动也是因为卫女官？”
从大人年纪比较大了，还不知道陆随和卫清酒两人的关系，还以为陆随是真的好奇才问他。
见平日从来不和自己搭腔的陆随主动找自己搭话，从大人更是高兴的拍拍胸脯，说得唾沫横飞：
“当然啦！古语有云红颜祸水，女子不得干政，恕老夫直言，这女子为官若是开了先河，往后这朝堂之上就会被越来越多的女人污染，江山的气数就已尽咯！”
他说完就看向左右，想寻求旁人的认同，谁知道身边的人都有些忌惮地清了清嗓子，每一个敢搭腔的。
从大人这才发现陆随往日面无表情的脸上，更添了几分寒意。
“哦？从大人所言极是啊，我听说从大人家中有八个姬妾，足足生了十多个女儿， 那这样说起来，从府不久更是被污染地很严重？我看从大人多半也气数已尽了吧？”
“你，你说的什么鬼话……”从大人这么大的年纪还在努力拼儿子的事，几乎全朝堂的人都知道。
他忽然被陆随戳中了痛处，脸色立马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指着陆随。
可陆随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冷哼一声，不屑地转动着手指带着的扳指，毫无避忌地道：
“敢问从大人可是从父亲的腹中生出来的？若是从母亲腹中生出来，从那污秽之地出生的人，可不是一出生就被污染了？”
从大人被羞辱的面红耳赤，他咿呀了半天就只跺了两下脚，听见旁边窃窃私语的笑声，他扭捏着，半天也没憋出两句话来。
反倒是那站在最前头的彭之杭转过头来，先是用极其厌恶的眼神瞪了从大人一眼，随后悠悠地把目光转向陆随：
“陆大人刚从刑部大牢出来，就如此有活力，看来刑部大牢的伙食还挺养人的，对吧，陆大人？”
陆随重新恢复了往日对人爱答不理的样子，他收回目光，淡淡地回答：
“不错的，都是彭大人爱吃的菜色，若是彭大人去了才叫真的适合呢。”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暗戳戳地阴阳着，过了一会儿，皇帝身边的太监前来通报，早朝就将开始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姗姗来迟，文武百官统统噤声，所有人都整齐划一地站在自己各自被分好的位置上，恭敬的对皇帝行礼。
这是卫清酒为官后的第一次上朝，也是她第一次体会到，陆随每日都要上朝，是一件多么疲累的事。
皇帝将每个人呈上来的重要奏折重点批阅，而各自都心怀鬼胎的文官们，都在为自己党派的利益拼命争吵，抢夺资源和能力，每一点都让人觉得很心累。
况且今日的主题，很多条奏折都是在没有点名道姓地职责女子上朝这个行为。
“皇上，老臣以为，女子属阴男子主阳，若是女子做了些男子本该做的事，就会占了男人的位置，那将会造成本末倒置，从而发生更可怕的事。”
从大人似乎是因为刚才被陆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狠狠怼了一下，这会儿在皇帝面前阴阳怪气弹劾得更是起劲，都恨不得能指着卫清酒的脸骂她红颜祸水祸乱朝纲。
其他官员也觉得此举不妥，纷纷跟着附和：
“皇上，我们朝上的所有官员，没有一个不是考层层选拔考试而考上来的，五官也都经过了多少次厮杀，没有一个人是轻易就可以站在这里。若是就让卫女官这样轻易地站在我们之间，恐怕难以堵住悠悠众口，会寒了百官的心！”
彭之杭见时机成熟了，上前来作了最后总结：
“皇上，大家的意思绝非是让皇帝将卫女官给罢免了，所有人的意思是，卫女官既然已经被封了女官，那便就是大理寺的女官，但若是上朝的资格，还是需要皇上多多斟酌。”
皇帝没有给他们准确的答复，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脸蛋白皙清秀的卫清酒，看着她那张处变不惊的脸，带着几分欣赏地问道：
“卫爱卿，大家的弹劾你可都听见了？跟朕说说，你有何话好跟他们辩白的吗？这第一次上朝，是个什么感觉？”
卫清酒没有需要上报的奏折，也没有想要提出的问题，本来今日只是说来体验一下官员们上朝是个什么感觉，却未曾想自己成为了众矢之的。
她的口张了又合，最后还是开了口，不卑不亢地看向刚才那些阴阳怪气的文官们：
“微臣多谢各位大人们的厚爱，下官出生低微，命硬克父母，多半也是克同僚的。臣以为大家的顾虑都是对的，还请各位同僚小心些，以免不小心，被下官给克住了，那可不好意思了。”
陆随本来已经做好了帮着卫清酒怼回去的准备，谁知道卫清酒竟然在所有人面前这么硬气地咒了回去，颇有几分他那无礼的风范了。
他默默低下了头，唇角不自觉地上扬起来。
耳边又传来卫清酒的声音：“回皇上，第一次上朝，下官还以为进了观星台，周围都是些道士道长，今日学到很多，多谢各位大人赐教。”
“哈哈哈，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女子，”皇帝微愣，随后忍俊不禁地把那一叠骂她的奏折统一推到了一边，笑道，“关于卫女官的事，你们都不必再提了。她的能力是朕认可的，让她上朝也是朕的特许，想给她一个机会。”
既然皇帝都这么说了，那些七嘴八舌的官员也都不得不被堵住了嘴，面露不甘却也只能咽下了这口气。
皇帝从奏折中取出几位武将呈上来的奏折：
“陈将军发现离震军有动静，似乎已经开始在暗中调遣兵力，众爱卿针对此事，有何见解？”
离震是一个从来都不安分的小国，他们国土的人们天生就喜欢抢夺旁人的资源和土地，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如何才能扩张。
萧令琰从十多年前开始，就已经和离震国有着断断续续的联系，把一些军中重要的布防图和驻军点告诉了离震，不仅如此，还有很多重要的地图和路线，也都一并给了离震国。
而今萧令琰带着大队人马逃到了离震，离震最为缺少的就是能在战场上以一当百作为主心骨的武将，而今萧令琰去了离震，无疑是给他们了一个巨大的鼓舞。
“臣仔细观察了近来离震的状态，不仅勤于练兵，还多在边境附近蠢蠢欲动，看来，是有想开战的意思。”
“末将可以断定，要是萧令琰成功逃到了离震，并且成功落地，离震修整过后，很快就会率兵前来攻打大槃！”
几乎所有武将的看法都一致，大槃和离震的大战，很快就会开始。
虽然在这段时间，所有的布防阵法、兵力分布等等，都在尽量的改变，但也只能做细微的改动，开战后，这将成为非常不利的一点。
而且如今的大槃，兵力大大削弱了很多，若是当真要开战，可能还会僵持比较长的一段时间，若是这时候被其他国家趁虚而入，可就不是很好招架了。
“启禀皇上，陆家军旧部已经召集完毕。”陆随淡淡开口，在众人惊艳的眼神中，他将重要的兵符呈了上去，“陆家军旧部，共千余精锐，愿听从圣上调遣！”
千余精锐！
这个消息犹如给众人打了一剂强心剂，皇帝开心之余，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能将率领陆家军的重任交给谁。
“父皇，儿臣愿一试！”
在整个没人敢开口说话自荐的朝堂上，从未率过兵征过战的三皇子泊彦站了出来。
“父皇，陆家军就交由儿臣率领如何？儿臣定能守住江山，抓住萧令琰！”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人人都知道三皇子脑子好用，精通兵法，但武艺不经，身体也不是很强壮，哪里能当着前余精锐的主将？
与此同时，梁王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皇上，由我当主将率兵，三皇子为副将，负责排兵布阵……何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