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朝戈和陆随的对战中,最终以朝戈的落败为结束。
纵使朝戈再不愿承认,他也是完完全全地再一次败给了陆家军,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输给了谁,只知道自己连一个陆长留的替身都没能赢过。
而站在陆家军当中的那个“陆长留”,明明看上去冷淡又不屑,却和真正的陆长留一样,仁慈地允许朝戈平静地撤军,就这么看着大槃军狼狈地收拾残局,带走尸体和伤员们。
朝戈在下属的搀扶下,朝陆随走去。
“站住!不得靠近!”
陆随的守卫隔着遥远的距离,就把朝戈给拦了下来,朝戈冷冷看了侍卫一眼,抬眸看向了陆随。
他自认为自己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和长辈,对方应当会示意守卫,放他靠近的。
未曾想那戴着面具的人依旧斜斜靠着椅背,完全没有让守卫放下防备的意思,反而态度恶劣地抬了抬下巴:
“放。”
朝戈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还以为是让守卫放他们进去,结果旁边的守卫看了朝戈一眼,不客气地说:
“你看我做什么?我们将军的意思是你有屁快放。”
“你!”朝戈鲜少战败,这次战败的这般彻底,连一个无名小卒都能这样跟自己说话,他却还不能表现出什么来。
朝戈深吸一口气,对陆随说:“这位将军,你说你和你率领的陆家军都算是三皇子麾下的对吧?老夫敢问一句,你们不让大槃军驱赶景国流民,反倒帮景国人打退我们,这是不是意味着三皇子和五皇子一样,也要反?”
他说得煞有其事,就好像他从来都对太子忠诚似的。
“若是三皇子没有此意,老夫也好及时回禀太子殿下,免得三皇子被太子误会。”
朝戈的话不言而喻,如果陆随说三皇子没有反意,那凉州城的治理权,还是要还给原来的凉州军的,倘若三皇子有反意,他就和五皇子一样,成功登基便是谋权篡位,没能成功便是反贼被诛杀,名声都会染上污点。
他素来就是如此,擅长耍弄一些恶心人的小聪明。
陆随连动都不乐意动一下,他用手背轻轻撑着额头,不耐烦地答道:
“三皇子是为了早日回去帮助太子征讨五皇子,景国军和大槃军从来都是宿敌,你们要硬来凉州就会变成战场,影响了三皇子的归程,你承担的起这责任?三皇子的必经之路由陆家军保驾护航,有什么问题吗?”
朝戈冷笑道:“当初可是陆家军灭了景国,怎么,我们不能进凉州,你们就进得了?”
不知为何,当陆随听到这句话后,心情就莫名地烦躁起来。
他站了起来,面具下那双狭长的眼眸微眯:
“朝将军,若是太子知道你和成疆在北方干的那些勾结外敌的勾当,你说他还会相信你的忠诚吗?”
朝戈微愣,他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连自己之前干的事都知道,现在萧令琰和成疆双双落-马,他本因为自己成了漏网之鱼而暗自窃喜,却未曾想还有人知道自己的事。
既然对方有了自己的把柄,朝戈也不再多话了,他最后狐疑地看了陆随一眼后,带着最后剩下的那些大槃军,离开了凉州城外,踏上了战败后的回京之路。
双方征战,死伤是再正常不过的,陆家军也同样有不小的损失,仔细清点之后,竟然也有过半数的人员受了伤。
负责汇报数字的属下顿了顿,低声问:“将军,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景国军大开凉州城城门,好让我们的人进去休整养病。”
还没等陆随回答,不远处就传来一声果断的拒绝。
“我们是不会把城门打开的。”
众人循声回望,文当家和卫清酒带着一小队人马,不知什么时候从凉州城内出来了,为首的文当家脸色并不是很好看,看向陆随的时候表情奇怪,总有些别别扭扭的,而站在他身边的卫清酒也有别于平日,从内而外透出一股若有似无的威严。
陆随把视线从卫清酒身上重新转移到文当家身上:
“好久不见,文当家,别来无恙。”
他虽然说着的是问候的话,可陆随周身的气场都带着敌意,那眼神仇视的直白,死死盯着把自己的清儿拐走的文当家,那表情就仿佛下一秒就要抬脚踹过去一般。
而文当家又何尝不是在极力压抑自己内心的厌恶,他看着眼前的陆随,总是会联想到多年前那个率领大军覆灭整个景国的男人,两个人的眼神就像通了电一般,谁也没准备饶过谁。
“咳咳。”卫清酒看着两个幼稚斗气的男人,忍不住清了清嗓子,“二位大人,实在不行你们就去一边打上个你死我活,就这么干瞪眼,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听了卫清酒的话,陆随率先移开了目光,他忍住心中的不悦,先开口道:
“陆家军在和朝戈的对战中受到了些损伤,希望可以进入到凉州城内进行休整,烦请文当家命属下把城门打开。”
“我刚才也说过了,我们是不会把城门打开的。”文当家连想都没想,斩钉截铁地拒绝了陆随的要求,“陆大人,我就直白说了吧,我们不相信陆家军。”
当年萧陆两军残忍对待景国的事,文当家仍旧历历在目,而且当年他们的小公主也正是因为这一次,失去了家人的庇护。
对于他们来说,陆家军和萧家军没有什么两样,都是仇敌。
两人意见不一致,便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卫清酒,想让她表态。
其实卫清酒也早就想过了这件事,心里也已经有了打算:
“文当家,你知道的,在我最危难的时候,是陆大人救了我,你不信他没关系,我信。我也和三皇子相熟,倘若三皇子能登基,我也相信他会给景国人一个合理的归宿,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们也能认同我的想法。”
文当家静静听着卫清酒的话,没有吭声。
紧接着,她话风一转,看向了陆随:
“但我也和文当家的想法一样,我不赞成打开凉州城门,也不赞成让陆家军进入凉州。”
其实这个答案陆随早已经预料到了,但真的听见这句话从卫清酒口中说出来时,他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收缩了一下。
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嫉恶如仇,永远跟他站在一起的卫清酒,终于还是站在了他的对立面,开始有了她自己想要守护的事物。
陆随眼神中的落寞转瞬而逝,片刻后,轻声问道:
“我明白了,考虑到两军关系敏感,若是进城也多有不便,那就听清儿的,陆家军就先不进城了,只要三皇子能顺利通过凉州城,尽快回到京州就行。”
说完,陆随就缓缓转身,准备带着陆家军离开。
卫清酒看着陆随那落寞又强撑的背影,着实觉得有些好笑。
“我还没说完呢,陆大人怎么就急着走,”卫清酒伸出手来,轻轻抓住了陆随的衣角,“文当家带了一队军医来,帮你们的伤员治疗。还有,前些日子,景国军把山上一个山匪寨子给端了,文当家会带你们去那里休整养伤,直到三皇子到达凉州为止。”
陆随没想到文当家会这样做,他看向文当家,正好看见文当家吹胡子瞪眼地冷哼一声,撇过了头。
末了,卫清酒又补充一句:
“还有,子榭,我跟你们去寨子里头住。”
“……当真?”
陆随转过身来,刚才还受伤似的双眼重新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