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随和陆家军远远看着大队人马朝他们行进,领头的除了前几日率兵与陆随对抗的将军,还有那趾高气昂的胤礼,意气风发的坐在马背上,丝毫没有在战场上的紧迫感。
“将军,五皇子出现在这里,那是不是意味着三皇子他……”
“切勿自乱阵脚,”陆随沉声制止了他后面想要说的话,现在若是影响了军心,那本来就艰难的局势变将会变得更加严峻,“且先看他们想要做什么,我们再进行应对,见招拆招。”
守在峡口最前端的陆家军见到敌军来了,纷纷举起武器,列出阵型对着峡口外面的那些敌军。
陆家军率先喊话道:
“站住!奉劝你们不要再往前走了,再往前一步,我们就放箭了!”
听见了陆家军的警告,领队的将军勒住缰绳,抬手让后面的队伍停下。
五皇子胤礼坐在马上,慢悠悠地走上前来,他微笑着扬了扬额前的刘海:“哈哈,缪将军,果然和你说的一样,还真是挺嚣张的呢。”
那个缪将军点了点头,冷着脸大声喊话道:
“让你们陆将军来!今日五皇子亲自过来,就是专程过来和你们陆将军说几句的,识相的你们就快去把陆随喊来,若是等我耐心全无了,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将军。”刚才喊话的侍卫转头望向陆随,陆随微微点头示意他退下,然后他自己上前,在峡口巨石后观察眼前几人的状态。
胤礼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得意的笑意,听见里头没有响动了,便知道是陆随已经来了。
“子榭,当真是好久不见了,”胤礼知道陆家军现在不敢轻举妄动,索性大摇大摆地往前走,“怎么不出来,和兄长叙叙旧?”
陆随知道对方来者不善,不会轻易现身,他仔细地观察着胤礼,毫不领情地道:
“我与五皇子有什么旧可叙?”
“哈哈哈,子榭你还真是十年如一日,而今已经是这种情势了,你还能对我态度如一,真是让我好奇,”胤礼慢条斯理地抚摸着自己坐着的马背,笑道,“我究竟是要如何,才能让你心服口服地跟着我?”
在陆随明确表态自己要支持三皇子之前,不仅是太子,五皇子其实也曾对陆随伸出过邀请的橄榄枝,并且软硬皆施,什么法子都用过了,可陆随就是从来都没有回应过他。
陆随默默清点着他身后的队伍,除了他们先前军队的数量,这一次明显兵力多出很多,若是他们此刻强攻,忽略己方的伤亡,能把陆家军攻下来的可能性很大。
“五皇子,你今日来找我,多半不是想来说服我跟着你的吧?”
胤礼见他语气生疏油盐不进,竟也丝毫不气恼,反倒更是笑眯眯地向前俯身:
“我是来劝降的,你们乖乖出来我还能饶你们不死,而你,陆随,你要是愿意跟着我,我还可以保你余生的荣华富贵。”
说着,他还补了一句:
“我也是为了你们着想,毕竟你们已经是无主之军,做着困兽之斗,这么卖命又是何必呢?”
他轻描淡写的这句“无主之军”,却让在场的人全都心头一跳。
似乎察觉到了峡口里面微妙的变化,胤礼从前襟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布包,就这么抬手一扬,丢到了峡口巨石之前。
那布包在半空中松开,里面装着的物件也顺势掉了下来。
陆随瞳孔微缩,只一眼便认出了那布包里放着的,正是三皇子泊彦之前一直佩戴在腰间的佩玉。
那佩玉的颜色翠绿清透,颜色独一无二,绝不可能是被仿造而成的,而佩玉上面沾染的斑斑点点的血迹,叫人看了更是胆战心惊。
“你们想的没错,反贼泊彦,也就是你们的主帅,已经死了。”
此言一出,听见这句话的所有陆家军都愣住了,其实从他们看见五皇子的那一瞬间开始,他们心中就已经隐隐有了这样的猜想,只是没想到,真的次用五皇子口中说出来时,竟还会如此震撼。
“将军,五皇子他,他说的可是真的?莫不是诈我们的?”
侍卫们大多都知道陆随有识人辨谎的能力,大家都忍不住围了上来,想要听到陆随的答案。
“他没有说谎。”陆随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只是淡淡道,“传令下去,凡有想要投诚者,就地斩杀。”
陆家军从来都没有投降一说。
就在这时,外面的胤礼再次开口对陆随喊话:“子榭,泊彦虽说是我的兄长,但一想到他就这样死在我的手下,实在有些于心不忍。我也是没想到,我的人会不听我的命令,就这么把毒箭给射出去了。”
据胤礼所说,他们两军对战数日未出胜负,双方增援也都卡在峡口处,战况陷入了僵局,任何一个小小的变故,都会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而就在这关键的时候,他们都同时收到了消息,之前落败偷逃的太子其实并没有走远,他趁二人对峙争斗的时候,带着人手重回皇宫,竟将重病在身的皇帝从二人的监视之下绑走,试图将皇帝劫走。
五皇子在听见这个消息后,并没有想要营救皇帝的意思。
在他看来,现在的皇帝已经没有了任何存在的意义,太子此举还能让他找到机会诛杀太子以绝后患,百利而无一害。
但三皇子却在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想也没想地从自己手下调出了一支军队,立刻派去追踪太子和皇帝的踪迹,试图将皇帝给救下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就导致三皇子和五皇子的兵力悬殊,五皇子则趁这个机会趁夜偷袭,次日天光之时,已渐成包围之势。
“我本想留下他的性命,谁知道三哥他竟然抢了马匹,想要趁乱逃跑,我的人为了不让他逃走,才会射出那支毒箭。”
三皇子泊彦虽然坐在马背上逃离了,可之后胤礼的人在搜山的时候,在瀑布旁边发现了被抢夺走的马匹和这块带血的玉佩。
“那箭上的毒是致命的,只要入肉一分,便是药石无灵,没救了的。”胤礼冷哼一声,将自己的头抬了起来,“子榭,你若是不信,便看看我的表情,看我是不是在撒谎。”
而正如他所说,陆随没有在他脸上看到半点谎言的痕迹。
胤礼从腰间拔出了手柄镶嵌了金纹的长剑,缓缓抬至半空,眼神也渐渐冷了下来。
“子榭,前因后果我都告诉你了,这将是我给你的最后机会,投降,归顺,从峡口里面出来,否则,我将不计一切代价地开战,直到将你们一举击破,”胤礼眼神凶狠地舔了舔嘴唇,眼眸一闪,想到了一个激怒陆随的方法,“待我称帝,朕就将那景国公主抓来,关在一个大大的鸟笼里,每日给她吃些饲料,将她养在寝宫陪你过……你觉得如何?”
“我听闻景国公主腿上有花朵的纹样,那朕就让她成天光着腿,在笼子里学鸟叫,跳舞……”
胤礼还没说完,从峡口巨石后的缝隙中,竟射出一支羽箭来!
要不是缪将军眼疾手快,赶紧上前一把将胤礼推开,那支箭就会径直射中胤礼的面门,从他眉眼之前穿过。
胤礼当下便愣住了,耳边只听见那支箭从耳边“呼啸而过”,而那支箭在扑了个空后,用力地射中了身后的一棵树的树干上,甚至还能从中箭的力度感受到来自射箭者的怒气。
不难想象,若是刚才这一箭射中他的面门,他必然是会当场毙命的。
“所以果然,那个景国公主,那个卫清酒,就是你的死穴!陆随!好!缪将军,我命你立刻领兵去凉州,把那公主給我捉来!”
胤礼挣开缪将军护着他的手,如同发疯一般大声喊道:“现在只要将你和景国军除掉,就是我胤礼的天下了!缪将军,你还不动身!?快去把那景国的公主给我……”
“——你敢。”
没等胤礼说完,一身戎装的陆随带着两队精锐冲杀出来,峡口同时也竖起数不清的箭矢,齐刷刷地对着五皇子率领的军队。
陆随举起了手中的配刀,此时此刻的眼神带着几分视死如归的决绝:
“反贼军,杀无赦。”
他一声令下,站在他身后的陆家军纷纷山呼着冲了上去。
而坐在马上的胤礼却露出了一晃而过的狡黠的笑容,他在身边侍卫的掩护下一点一点后退,不断有侍卫在他身边中箭倒下,而他却对他们的生命毫不在意。
胤礼趁乱站到缪将军身后,低声吩咐道:
“把陆随引到我们事先约定的地方,他让我多吃了这么多苦头。今日,我要陆随死在我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