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摇曳的光亮中,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跃上青石垒成的石头围墙。
黑影很是谨慎,蹲伏在围墙上停了好一会儿,直到确定周围安全这才悄无声息的跃下地。
与此同时正在大车上酣睡的大狐狸硕大的耳朵动了动,猛地抬起头!那双妖邪的赤红色眼睛大睁着径直看向来人。
黑影就站在墙根底下动也不动,突然扬起苍白的手举到半空做了一个怪异手势。
那大狐狸看见那个手势顿时激动起来!强撑着还未痊愈的身子努力昂起头。猛兽对着那人轻轻唤了一声,赤红色的眼底又是激动又是焦躁。
和在深山老林时恐怖的兽吼不同,大狐狸这轻叫就像山中那些寻常狐狸一般、有些像小孩子的笑声。
黑影听到它的声音迅速跑过去,猛地将尚不能动弹的猛兽一把抱住!
压抑的抽泣声在雨夜里机不可闻。
而大狐狸就像见着亲人一般轻声悲鸣着,肥大又鲜红的舌头在来人脑袋上身上来回舔着。
“对不住、让你受苦了…”
嘶哑悲切的声音低沉的哽咽。
大狐狸用硕大的脑袋使劲蹭着来人,好像在示意自己没事儿。
等哭痛快了黑影终于舍得将大狐狸放开。他微微退开两步,伸手摸着猛兽那颗刚长出新毛茬儿的大脑袋:
“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伤你性命!你等着,我这就带你一起走!”
说罢他就尝试性的开始推车。奈何大车上的猛兽实在太重,又不是谁都有沈夏安那样的神力,他一个人尝试好几次大车都纹丝不动。
“不行啊…”
黑影只好不甘心地放手。他再次伸手抚上大狐狸的脑袋,低声道:
“老伙计,我知道你之前被那小丫头片子打成了重伤!但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你可不可以试试自己能不能走?”
大狐狸就跟听懂了似的又发出一声轻叫,随后尝试着撑着后腿想要站起。
奈何它身上多处骨头尽数断裂,又被林晚义喂下气力尽失的药,它几次尝试都未成功不说还因为扯动伤口疼的不断哀鸣!
黑影见它如此痛苦也跟着难受,但仍旧咬牙撑着鼓劲儿:
“再加把劲儿啊老伙计、我知道你现在很疼但你也要忍着!要不然他们明日就要杀了你!等咱们两个都逃出去后就安全了,到时候咱们俩彻底离开这个地方、找一个深山老林、找一个再也见不着任何人的地方度过余生…”
大狐狸好似真受到鼓舞,虽然疼的双目暴突呲出一口獠牙但却还不断的尝试着站起…终于,在它不懈努力下终是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因为疼痛和脱力它硕大的身体止不住浑身哆嗦着、鼻端更是不住喘着粗气。
“太好了太好了、就知道你能行!”
黑影兴奋的手握成拳,往后退了几步:
“快、快跳下来、我这就带你离开…”
“嘭!”
一声闷响。
大狐狸摇摇晃晃的身子再也坚撑不住,轰然倒在大车上!
黑影顿时大急,急忙冲上前伸手去拍打它:
“老伙计你怎么了、都已经站起来了你再坚持坚持、再坚持坚持咱们就都能脱身、咱们就都能永远离开这个地方…”
大狐狸疼的根本动弹不得,唯有用鼻子轻轻往外拱着来人,好像是在让他赶紧走。
“我不会走的!你不走我也不走!”
黑影声音里又带上哭腔。他不甘心着揪着狐狸身上厚重的毛发使劲往上提着,妄想着能把它提起来:
“快起来、你快起来呀…”
“你要想让它早点死就继续!被你折腾死也省的我们的人明日再动刀子。”
一声幽幽轻叹在黑影头顶上方响起。声音虽然不大但在一人一兽耳中听得犹如惊雷!
黑影和正疼的呲牙咧嘴的大狐狸全被吓了一跳!一人一狐全都寻声往上望去,就见斜上方的围墙上不知何时正蹲着一个纤细的小身影。
督刑府的捕快,沈夏安。
此刻她两条胳膊搭在两边支起的膝盖上,正伸手拍打着棚顶上的稻草:
“小安子他们几个还不算糊弄事儿,最起码这个遮雨棚没有偷工减料…喂,底下不漏雨吧?”
她问的是大狐狸。
大狐狸见着克星本来就疼得发抖的身子越发抖的厉害,喉咙里又发出一声哀叫。
“你怎么会…”
黑影显然没想到她会出现,仰着脑袋又惊又恐。
一道闪电在夜空划过,正好照亮黑影那张被霍霍的人不人鬼不鬼的脸!
来人可不正是之前沈夏安四人从山脚下救回来的毁容男!
“我怎么会在这儿对吗?”
尽管已经见了很多次,但沈捕快每次看见这张脸还是会头皮发麻!她轻轻往下一跃麻利儿的钻进遮雨棚下,伸手拍着身上的雨水:
“怎么着,只许你动心眼子别人就不能动了?”
沈夏安斜愣他一眼,看到男人脸上那两个黑窟窿还是别扭的很,她又冷哼了一声:
“你倒是自诩聪明,还知道深入敌人内部把我们这些人哄骗的团团转!要是不用上些手段怕是都逼不出你…终于逮到你了,杀害青山村二十条性命的真正凶手!”
“原来你们都知道…”
毁容男受到打击般身形摇晃,伸手扶住旁边的大车剧烈猛咳!最后还“哇”的一声呕出一口黑血!
沈夏安眼疾手快的急忙躲开,今儿个刚刚穿上的新裙子才幸免于难。
她微微皱眉:
“打苦情牌也没用,就算你今儿个晚上把全身的血都呕干了也得把罪过交代清楚!”
说罢她又皱眉看了看大狐狸两条已然又渗出血的后腿儿,又是一声冷哼:
“让你这畜牲逞强、活该!”
大狐狸用硕大的爪子捂住脑袋,根本不敢抬头。
毁容男呆愣在原地良久,他就跟傻了似的一直在低声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随后又抬起那张狰狞的脸“望”向对面小人儿:
“你告诉我、我之前明明伪装的好好的、你们是怎么发现的破绽!要不然就算我死也不会瞑目!”
“奇怪了,你瞑目不瞑目跟我有什么关系?”
沈夏安瞧着这人实在来气,尤其想到他手上可是足足染了二十条人命的鲜血只恨不得这会儿就上脚踹他!
“怎么着,事到如今了你是不是也该如实交代、你究竟为何要害死这么多人!”
沉默良久,毁容男扯起嘴角儿似是轻笑了一声。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嘶哑难听:
“因为他们都欠我的!他们都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