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一样的…
赵铁生低声嘟囔着这几个字,黑洞洞的眼眶直愣愣的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
沈夏安见他如此神态实在有些不忍,但想了想还是决定要问出关键性问题:
“你之前说那些外来人朝廷通缉的盗墓贼,那可知道他们姓氏名谁?”
“我只知道他们和其中一个叫“斧子哥”,那人生的人高马大,右脚有点拐!还有一人白白胖胖个子不高,左耳朵上边儿缺了一块,据他自己说是之前下墓的时候被墓里的僵尸一口咬掉的!”
右腿瘸的斧子哥、左耳少块肉的矮胖子、十年前被朝廷通缉的要犯…
这些就是目前掌握的线索。
顾宴之想起还在后院关押的郭二彪和小柱,便低声问:
“所以,郭响也是你杀的?”
听到这个名字沈夏安不由竖起耳朵。
“没错,郭响的确也是我动手杀的!”
“难道他也是当初跟你们一起进山的人?把当时的情况说仔细些!”
“不,他不是。”
赵铁生轻轻摇头,声音第一次有些迟疑:
“郭响比我要小上三岁,一直敦厚实在,他儿子若是没死应该和我的小玲年纪一般大!我们家条件一直不好,当时整个村子里也就他和大刚还算瞧得起我!当初我们两家孩子出生那一年还说笑着给俩孩子订了娃娃亲…不管你们信不信,究竟要不要杀他我坐在那个断崖顶上纠结了大半夜!”
“但你最终还是选择动手!”
想到那黝黑憨厚的汉子、想到郭氏痛哭流泪的场景,沈夏安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怒气。
她恨声道:
“你也说了和他关系之前很好,为何又要杀他!”
“谁让他是我仇人的弟弟!”
赵铁生抬头对着沈夏安的方向,那张惨不忍睹的脸上越发狰狞:
“当初就是他哥哥第一个动手挖了我和我娘子的眼睛、就是他怂恿其他人赶快下手!其实我知道自己时日不多后第一个想杀的就是他,可天不遂人愿他竟然在两年前就病死了!害我的仇人没了我就杀他兄弟姐妹、杀他父母妻儿、杀他亲朋好友、反正我就是要报仇!”
“谬论!你要报仇就找当初害你的人、做甚要迫害无辜之人的性命!他们又何曾害过你!你这样和那些当初害你的畜生又有何区别!你可知道郭响的孩子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死了,如今他也丢了性命、你可知孤苦无依的郭大嫂得有多难受!”
“那我女儿呢?那小玲呢!”
赵铁生怒声低吼:
“别人是人她就不是人吗?别人孤苦无依她就活该变成孤儿吗!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在这世上连一个亲人都没有,你们可曾想过她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你们可知道我有多少次黑夜里偷摸去看她、听到她睡着了还在哭!我的心就跟被刀子生挖一样疼!我多想抱着她让她知道她爹还活着…可我不能!我不敢!我如今的鬼样子只会吓着她!”
声声悲泣字字血泪,男人似是把他多年压抑的委屈不甘和怨恨全部宣泄而出!他脸上没有眼泪,但仍旧能让人感同身受的心疼。
沈夏安生平第一次不知该怎么回怼一个杀人犯的话。
“虽然你的经历的确遭人可怜,但你的作为并不可取!”
接话的竟然是金亦煊。
他头一次正视对面那张看了就令他胃部不舒服的脸,明亮的眼底是慑人的坚定:
“这世上的确有太多的不平事,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委屈和不甘!但这些并不是可以随意草菅人命的借口、更何况你所杀的更是有些无辜之人!你不幸也要让其他人尝受同样的不幸,若所有人都如你一样、为了报仇为了发泄心底怨恨就乱杀一气、那这世间岂不是又要乱了套!说了这么多,你也不过是在为自己的罪过找借口罢了。”
赵铁生不服气的动了动嘴,最后垮下肩膀并未再说什么。
顾宴之和沈夏安两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金亦煊。
金大公子颇为不自在的耸耸肩:
“你们那是什么眼神儿?”
“敬佩的眼神儿、崇拜的眼神儿。”
沈夏安凑到他耳边低声道:
“退到一月前打死我也想不到你嘴里会说出这番话,看来这段时间果然没少在我身边受熏陶!”
金亦煊得意的低笑两声:
“嗯,作为一位合格的官差家属本公子当然也要提高自身觉悟!小夏你瞧着,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也能入职督刑府…以后你就可劲儿熏陶我,最好白天黑夜都能熏陶!”
“刚夸两句嘴又贫了是吧!”
沈夏安耳根一热,伸手将他几乎快贴上自己耳朵的脑袋摆正:
“忙正事儿!”
顾宴之把视线从两人身上挪开,再次回到赵铁生身上:
“继续刚才的话题。你既能杀了郭响肯定知道他和另外两人之间发生的事,不瞒你说如今郭二彪和小柱还在因为杀人嫌疑犯的罪名在后院看押!你的话关系到他们的命运!我且问你,他们两个可是你的同谋?”
“并不是。”
赵铁生再次摇头:
“那一日我正好隐藏在林中听到郭二彪和小柱的计划。趁着夜色和我这老伙计一路跟踪,正好发现他们把昏迷不醒的郭响弄到那处断崖顶上。等他们走后我才现身杀了郭响,待把郭响杀死后我又故意将他尸体抛下。”
如此说来倒是和还关在后院那俩人的说辞对上了!不过就算他们不是杀人犯也有一定责任,正是因他们愚蠢的行为才直接害死了郭响!
正在此时赵铁生突然手捂上胸口,浑身止不住的剧烈颤抖起来。
“他身子扛不住了!”
林晚义迅速又在他脖子的穴位插入几根银针,急声道:
“先把他扶屋里,案情细节之后再问!”
顾宴之上前帮忙,两人一左一右架着男人的胳膊将他扶了起来。
“等、等等…我还有句话要说…”
不过是短短瞬间赵铁生身上薄衫已然被冷水汗打湿,可想而知他这会儿承受着怎样的痛苦!但他都这样了却拖着身子不肯配合。
林晚义皱眉催促:
“你想说什么之后再说!”
“不成…我怕来不及…”
赵铁生虽然虚弱但态度异常坚决。
顾宴之轻叹口气:
“你说吧。”
“我杀了这么多人也算给娘子报了仇…就算去到阴曹地府也算对得起她…但那几个最可恶的盗墓贼还没有死…”
“你放心,回去之后我们会根据你提供的线索追查那些人!绝不会放任那些作恶之人逍遥法外!”
“如此最好…”
赵铁生又哆嗦着咳出一口血, 嘴唇已经全然没了血色:
“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我之前得知临安有大官儿赶来查案…于是曾趁夜偷偷溜进村中探听虚实…就是、就是在那晚,我在你们队伍里亲耳…亲耳听到其中一个盗墓贼说话的声音!”
什么!
这下儿所有人全都绷紧神经,就连坐在马车上的沈夏安和金亦煊都“唰”的站了起来!
沈夏安稍微控制下气息,沉声道:
“你是说亲耳听到我们队伍里有当初那盗墓贼的声音?怎么可能,是不是你听错了!”
“我虽然目不能视…但辱我娘子、害我们性命仇人的声音我这辈子都不会忘…不会错!就是那畜牲、他就是俩头领中的那个白胖子!”
白胖子?
沈夏安皱眉:
“可我们队伍里就没有胖的…”
话说到这里她突然顿住,眼睛霎时间蹬的老大!
“是那个死胖子镇长、贾长贵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