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将至,老先生与吾一道步入陵园,姜德宗为其妹及母所置阴宅之地,果然阔绰非凡。
“此阴宅风水绝佳。”连老先生亦赞不绝口。
“前辈受累,今陪我至此,不如在此稍候,容我独自前往祭祀如何?”
余向老先生眨眨眼,遂将其安置在不远处一株古槐之下,自携纸扎前往李兰墓前。
李兰墓碑之上刻着享年四十二岁,旁边则是姜雨敏之墓,芳龄仅二十一。
此刻,吾心竟涌起一丝悲凉。
“李兰,吾来看你了。还有姜雨敏,对尔等之事,吾心中哀痛,言之或难以置信,但吾曾希冀,你能如待姜雨敏般待我。”
吾自嘲一笑,随后拿起手中纸扎,开始焚烧。
“这也算是吾唯一一次尽一份孝道吧。”目睹手中的金元宝以及精心绘制的纸人纸马化为灰烬,吾不禁感叹世事无常。
一切完毕,对李兰之情也算有了交代。
“老先生?”原路返回之际,发现古槐之下已不见老者踪影?
人何在?去了何处?
余环顾四周,料想他老人家不会远走,然而四下寻找,仍未能寻得。
正当此时,忽觉背后那棵古槐树下,似乎有人影依稀,披头散发,一身白衣,哎呀!莫非真撞上了鬼魅?可若是人非鬼,不去查看又如何安心?若非人哉,岂非枉送一条性命!
正当我犹豫不决之际,那树梢上之人仿佛徐徐抬起首来,其视线正对准了我这方位。
我体内真气激荡,胆颤心惊,心中的恐惧瞬间攀至顶峰!
我试图佯装无事,强抑住颤抖的身形,然而终究还是未能忍住,偷觑了一眼……
这一瞥之下,我骇得魂飞魄散,此物果真非人也!
其舌长若蛇信,死鱼般的瞳孔凝滞不动,直勾勾地盯着我。我想逃,却又怕暴露行踪,更糟的是双腿仿若被千斤巨石压住,动弹不得。
我该如何是好?老先生此刻却不在身边,平日里的他虽不靠谱,此刻却正是急需之时。
我在心中早已将老先生骂了个遍体鳞伤。
正当我绞尽脑汁思量对策时,那边的女鬼已有所动作,她……她竟朝着我的方向飘移过来。
你能想象月黑风高之夜,一个白衣长发女子瞪视着你的景象吗?我再也按捺不住,转身狂奔而去,再不跑,这位女煞就要逼近身前。
记忆中那些吊死鬼的可怕传说一一浮现在脑海,据说吊死鬼怨念深重,不知真假。
江湖传言,倘若身穿红衣自缢,连黑白无常都不敢前来引渡,那鬼便永世不得超生。对于因怨恨而亡的鬼魅而言,若是永世不得解脱,怨气只会愈积愈深。
眼前这个却是白衣女鬼,想来其怨气或许不至于那么恐怖吧。
我使出浑身解数,疾步狂奔,扭头回望,妈呀!她几乎要追上来了。
前方忽然现出一座祠堂,尽管里面黑漆漆一片,我已顾不上那么多,加足马力一头扎了进去。然而刚一迈入,背后砰的一声巨响。
小祠堂的双扇大门紧紧闭合。
我转头再看那白衣吊死鬼时,她似乎瞬间消失不见。
“还好,看来并未追来。”我暗自庆幸,这才得空打量四周,只见祠堂内黑气弥漫,我转身推了推门,却纹丝不动。
我只能倚靠在门边,期盼有路过的侠客能助我开门脱困。
细想一路行来,车马所经之处荒无人烟,未见任何行人车辆。
除了这座祠堂外,四下并无民居。
莫非……我心头一紧,疑虑这是不是又是个陷阱。也许是我多虑了,但也不敢随意走动,以免触发未知机关。
每逢此时此刻,我总会念及唐氏宸,哪怕他能与我搭上几句话,也好过这无边的黑暗所带来的恐惧。尤其在这寂寥之际,我不禁有些昏昏欲睡,那座破旧的祠堂内,忽地响起一阵窸窣作响。
这动静越来越近,仿佛就在我的背后低语。
我不敢回身去看,只因我能感知到,在我的侧畔正立着一个人影。
或许此刻她正凝视着我,审视着我,我全身紧绷如弦,而她的声音却在耳边萦绕,愈来愈近,我颤抖不已,只觉周身寒气逼人。
正在这时,似乎有个物件贴近了我的耳畔,轻声呢喃:“把你的性命交予我,可否……”
我拼力摇头,汗水已湿透了衣衫,“为何……为何都来找我!?我不要给你,你早已亡故,鬼魂当归阴间,何苦纠缠阳世之人?”
“你走开,别再找我!”我愤懑至极,心中暗想:我又非害你之人,为何你要索取我命?越想越是愤怒,陡然转身,赫然对上了那女鬼的脸庞。
看清那近在咫尺的面容,我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
啊……啊啊……
她正是先前所遇的吊死鬼,然而靠近细看才惊骇发现,她脸颊竟无皮肉覆盖,颈项亦是如此,如同被剥去了皮一般,血淋淋的直视着我。一股腐臭之气从她身上弥散开来,而那血肉模糊的脸上,蠕动着犹如黑线般的虫豸。
在这般近距离之下,目睹此景,我心跳如雷,吓得连滚带爬躲到了另一边。
那女鬼一双眼珠鼓凸而出,始终不离我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