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文哲沿着校园红色的围墙一路走，走过高中部，再穿过人群，穿过一条条街道，来到初中部。
冬日的寒风裹挟着寒气，钻入他单薄的外套。脸上的伤痕依旧显眼，但不能阻挡他来到这里的欲望。
他来见人。
脚步声回荡在幽静的古老巷道，苔藓在墙角边顽强生存，深绿色的树叶遮住了灰色的天空，一阵风过，窸窣声在耳边徜徉。
无数次，走过这条路。或是跟在他们身后，羡慕他们所拥有的，然后怀着复杂的心情走向那个不属于自己的“家”。
屋檐下生活，天空仿佛一直犹如今天一般灰暗。
江文哲面无表情，甚至还有些茫然，有些犹豫，有些无措。
“喜欢没有错。”
“你不会变得更好啊，这样你就可以配上她了。”
这几天，和言嘉颐的聊天记录一直停留在言嘉辰出事的那几日。他一直犹豫着，到底要怎么面对，他还有没有见她的资格？
言舒萍的话给了他启发。
“你那次受伤是怎么回事？怎么一直没去？”
“还不都怪那个于文音！我跟你讲，她啊，名字取得挺好听，做的那个事，我都……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
江文哲心口一窒，连忙追问，“发生什么事了？”
“就是她看我不顺眼，然后我又得罪了几个同学，那几个同学又有私底下给她好处，所以她们几个人就设计把我推下楼梯，害我昏迷然后上课迟到。”
江文哲继续往前走，放学的铃声响起，悠长的铃声回荡在楼房间。
“刚好那一节又是语文课，她就让我在操场上罚站淋雨，然后我就晕倒了，脑震荡，伤口感染，高烧不退。很久才好。”
“还有，她的老公是与赵家关系密切的尤家的长房，所以……我可能被怀疑了。”
拐过一个拐角，校园的门口已经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回忆着合适的位置，趁没人注意，起跑，双手一撑，再跳下，最后稳稳着地。
动作行云流水，江文哲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坐在学校小树林幽静的角落，看着三三两两的学生走出教室，或追逐打闹，或文静聊天，或叫骂不绝。
数十分钟后，学生越来越少，他看见一抹俊俏身影，她趴在窗口，叫着某人的名字。她脸上挂着狡黠的笑容，虽然听不清她们说了什么，但是他灰暗的心情似乎变得明媚起来。
把自己浸在时光里，不去想那么多，不再踌躇焦虑，怀着一份本真，欣赏美，直面内心。
江文哲看得有些入迷，一个男生的入侵搅乱了他的心境。他死死地盯着他，在发现他是找言嘉颐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些不满。他站起身，一步一步向他们靠近。
言嘉颐下意识地去躲避，可是那人非但不知趣地远离，还上前扼住了他的手腕。
“你干嘛！”言嘉颐抽回手，“我说过了，我不喜欢你！就是不喜欢，没有为什么，你不要再纠缠我了好不好！”
“我不信，你对我有感觉的。我们再试试，好不好？”
“不要，我走了！”
“你回来！”他追上她，又一次死死抓住她的手，言嘉颐挣扎着两人推搡，言嘉颐的额头也在推搡中撞到一旁的墙上。
“你……你没事吧……”他紧张起来，“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言嘉颐疼得眼眶泛红，她有些迷糊，她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将眼前那个烦人的追求者拉开，用冷漠肃杀的声音道：“离她远一点！”
“你谁啊！”他跌坐在地上，很是不服，“多管闲事！”
“我是谁？”江文哲似笑非笑地弯腰，他活动着手指关节，“你不用知道，但是呢，但凡让我再看见你纠缠她，那可就不是这么轻轻地拉开了！”
地上的小男生气势上虽然矮了一头，但是意志坚定，性格倔强，“你还威胁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爸……”
“闭嘴！”江文哲不耐烦地低吼，“我最讨厌你这种人，自己没什么本事，张口闭口就是你爸你妈多牛逼。”
江文哲把他从地上薅起来，揪着他的衣领，嘴角扬起一抹冷笑，“听说过江文哲吗？”
他微微一僵，呆呆地看着他，傲气被浇灭，他连声道歉，然后拿起书包落荒而逃。
江文哲不屑地拍了拍自己手上的灰尘，似乎还有些嫌弃。然后走到言嘉颐面前，问：“没事吧？”
“没事……”言嘉颐看见他的脸，有些呆住了，站在原地不说话，眼睛直直地看着他。他长长的睫毛扑闪着，脸上几道红肿的伤痕十分显目，但他的气息轻轻拂过她的发梢，让她有些迷乱恍惚。
江文哲眉毛拧起，手轻轻擦过她的额角旁，不敢触碰到伤口，“肿了，疼吗？”
言嘉颐回过神，侧头躲开，“呃……有些疼。”
“我们去那边坐着，我身上带了药，给你涂。”
“好……”她糊里糊涂地答应了。
两人坐在密林之后，这时的学生就更少了。夕阳沉落在楼房以下，几抹瑰丽的霞光出现在灰暗的天空一角。鸟儿飞回巢穴，校园的一切在慢慢归于静谧。
江文哲蹲在她的身前，用消毒湿巾将手擦了又擦，才给她涂消肿的药膏。两人距离很近，江文哲专注于她额头上的伤口，言嘉颐则目光飘忽不定，不时偷瞄着他的俊颜。目光里充满着羞赧与不自在。
江文哲用他的手轻轻给她按摩消肿，动作轻柔，同时观察着她的神色。
“好了。”
“啊？”言嘉颐如梦初醒，心还在乱跳，“哦。”
几抹红晕染上她瓷白的脸颊，她目光闪躲着，几次欲言又止，“我……我还有事……”
她站起身，准备离去，江文哲叫住她：“那人是谁？你们是认识还是怎么样？多久了？”
“我……我就之前跟他一起主持过一次，然后他说他喜欢我……”
江文哲愣在原地，然后开口道：“那，他怎么样？”
“一点都不好，我都说了不喜欢他，他还要纠缠，还仗着自己有背景就……”
江文哲松了一口气，“那下一次他再这样，你就告诉我……我找他算账！”
“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是我哥他……”
“不是。”江文哲似乎不想提起这件事情，“你的头发乱了，我……”
“不用……我自己来。”言嘉颐抢先一步拒绝，脸上的红晕仍未褪去。娇羞的模样让他有些恍惚。
“你……”言嘉颐扎好头发，抬头看着他，低声说：“不要去打架了……也不要跟他们玩了。我不想看见你这样。你也不该是这样的。”
江文哲垂头，心里似乎裂开了一道口子，渗着血珠，一抽一抽地疼。
呼吸都是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