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文哲心里忐忑着，他坐在位于城中村的小破楼里，房间里灯光全灭，他孤身坐在黑暗中，心神不宁。
他望着天边的月亮，清冷的月光让他想起了很多很多。
“他不配被我们尊重……他就不是个东西！”
他轻轻闭眼，不知为何，也许是被人说多了，林超的这些狠话他都不觉得刺耳了。他听过比这更侮辱人的。
但是他的身子却在战栗着，他不怕别人听见他的坏话，就怕她听见。他似乎能看见她那一双盈满失望的眼睛，湿漉漉的，“你怎么是这样的呢？”
“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很好的人。”她清甜的嗓音如在耳边，隐隐的失落和惋惜。
他猛地睁开眼睛，呼吸有些乱，他怔怔地望着天际线，什么也没想，又什么都在想。
直到突兀的消息铃声打破了漆黑小屋的沉寂。他才回过神，看见是她发过来的消息，手指都在微微发颤。
“在吗？”
“方便我现在给你语音通话吗？”
“方便。”他飞快地打下两个字然后发送。
随后，又是那个他点开了一遍又一遍却不敢发出一条消息的头像，一只白色的小熊，微微笑着。
“喂……”
“喂，文哲哥。”言嘉颐头一次叫得很客气，她支吾着，“今天对不起啊……我哥哥还有林超哥哥他们可能确实有些冲动……”
他苦涩地笑笑，“没事，我之前确实挺坏的。”
“没有。”言嘉颐在桌子上画着圈圈，否认，“你不是，我知道你不是。”
“还有，今天谢谢你。”言嘉颐真诚地对着电话那头说道，“要是你没来，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
“应该的，他做得确实过分。以后躲远点，”他顿了顿，“别让别的男生碰你，欺负你。”
我会很难受，会疯狂地嫉妒。
“我知道了。”
“哎，问你个事。”言嘉颐想起什么，期待地问，“你喜欢我吗？”
江文哲感觉时间像是凝固了一般，那句“你喜欢我吗”在他的耳边不断回响，他方寸大乱，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耳根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他的心在不安地乱跳，说还是不说，两种情况的后果会是什么。
他命令自己立刻做出判断，但是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像是不会思考，愣在原地。他满脑子都是那句“你喜欢我吗”。
他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像是一个世纪，他终于听见电话那头她的声音。
“我觉得我哥好好玩啊。”言嘉颐笑得身子发颤，她并不在意江文哲的回答，可是她不会知道电话那头的少年经历了怎样的煎熬。
听见她的笑声，他渐渐平复了心情，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地。
“他竟然说你跟踪我是因为喜欢我……”
“啊？”他有些吃惊，他之前私下找言嘉颐应该没有被他发现吧。也就碰见过两三次，他怎么会看出来？
“是不是很荒诞？”
“呃……确实。”
听到荒诞两个字，他心里骤然间变得冰冷。无数个为她开脱的理由在大脑闪过，她还小，我可以等。
“我猜猜，你是不是想去看看你妈妈，所以才来这附近，但是又迟迟不敢去，然后看见我想跟我打个招呼，说声谢谢？但是你又不想打扰我，所以就一直跟着？”
“是。”她倒是给他找了一个很好的理由，但是他是去找她的，想看看她，有意无意地提醒自己你不能去。
“我就知道，你怎么可能想着喜欢我。”言嘉颐似乎为猜对了他的想法而有些得意，“对了，你一定要来啊，我表演完请你吃东西。”
“你请我？”
“嗯哼，怎么了？嫌我没钱？”
江文哲笑了，“我不骗你的钱。自己买点零食吃。”
“不要，你都帮了我那么多了。”
“跟我还分那么清楚？还有，不是上次还嚷嚷着让我请你。”
“行吧行吧，”言嘉颐似乎因为他把她当小孩子而不高兴了，“那后天见。”
“后天见。”江文哲等着她挂断电话，望着手边的那只简单的深蓝色钢笔，他忽而想起很久没有换墨水了。
他小心翼翼地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墨水瓶，笨拙地让笔吸饱墨汁。他这才发现，自己连一只钢笔都没拥有过。
他看着手旁堆得高高的书本，半晌终于抽出了一本高一的语文书，一遍一遍读着晦涩的文言文。
隐隐约约又看见当年那个坐在学校课桌上，眼里有光，心里有憧憬的少年。
“你该为自己努力一次。”
“为别人活着多累啊。”他轻轻呢喃，在寂静无声的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