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嘉颐换上汉服,是热烈的火红,她抚摸着裙摆,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是她第一次当领舞,是她在舞蹈队当上队长的第一次演出。
她没有邀请家人们来,也许是怕自己发挥失常,她不想被笑话。想到这里,她垂眸,她也想证明,没有他们,她可以好好表演,她长大了。
不再跟大人们炫耀,不再抱怨,她可以学着像哥哥一样,坦然谦和。
她只邀请了他。
不知道为什么,她信任他。
她难有交心的朋友,他是例外。虽然有时惹他生气,但是她能感受到他对自己的毫无保留。
她换上白色的布鞋,等待着主持人的报幕。
趁着节目未开始,她偷偷去看观众席,他怎么还没有来?
……
江文哲一大早就从宿舍里出门,他的几个室友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江文哲疯了吧,又是要求转班又是要转文化生的。“袁澜用被子蒙住脑袋,自从江文哲退出篮球队以来,他们的关系淡了许多。
“就是,他还真以为他能考上大学一样。”
“还跟我们闹掰了,他以为他是谁啊!”袁澜坐起身,烦躁地挠头。
“咱几个找他去。”
江文哲在食堂简单吃了两个包子,就背着背包打算去图书馆一趟。他低头看了一眼时间,还早,赶得上。
然而,在两边青草挂着露珠的小径上,三位不速之客拦住了他的去路。
“早。”江文哲不冷不淡地打了个招呼。
“江哥,”袁澜对他笑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
“你想怎么叫怎么叫,我无所谓。”
“江文哲。”袁澜身旁的另一位则没有那么客气了,“真不打了?真要去走读书这条路?”
“嗯。”他点头,目光里透着坚定。
“我看你是疯了。”袁澜轻扯嘴角,“连脑子都没有了。”
“我很清醒,我不想继续了。虽然我是辜负了大家的期望,但是我也说过,老师也说过,尊重每一个人的选择。”江文哲难得心平气和地跟他们好好讲道理,但是在他们身上,他似乎又看见了当年那个执拗的自己。
“你现在说话倒是越来越像言嘉辰了。江文哲,义气呢?你的骨气呢?怎么你也跟那些人一样,认为读书是最好的路?瞧不起我们,是吧?”
“我没有。”他平静道。
“你还敢说你没有!一直都是如此,你不是那么高高在上,乐意使唤我们,还立下誓言绝不背叛自己的理想。”那人失望地看着他,“是我们看错人了。”
江文哲长长呼出一口气,“我不是为了你们而活,我是为了自己而活。不管怎样,我都要跟你们道个歉。”他弯腰,向他们鞠躬。
“还有,感谢你们一路的陪伴。再见……”他说完,转身一步一步走远。
“别拦他!”袁澜喝住身旁两个就要按倒江文哲的人,“让他去!我们没他这个队长,没他这个哥们!”
若不是自己瞧不起自己,他们又怎么会因为他的离去儿愤懑不平,认为他瞧不起他们。其实,最大的敌人,永远是自己。
江文哲不知道自己选择的道路是否正确,他认为,他应该跟过去的自己做个诀别。
篮球是怀着对过往的执念和亲情的渴望才坚持下来的。他并没有把它作为终身事业的打算,当真相赤裸裸地摆在他的眼前,他顿时没有了坚持下去的动力。
没有热爱,谈何理想。
这时,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下。江文哲刚从图书馆出来,便看见迷蒙的雨幕。他皱眉,奔向无人的宿舍拿伞。然后火速离开学校。
拥堵的交通,陌生的环境,他在雨中迷失。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焦急地看着临近的时间,担忧更甚。
终于,在雨水无声打湿肩膀后,他终于找到了场地。
刚好,看见舞台灯光照射下的红装。舞蹈刚刚开始。
言嘉颐看见焦急赶来的江文哲,心里放心下来。她在舞台中央旋转,跳动,轻盈的脚步,宛如一只蝶,扇动着翅膀,扰乱了他的心湖,泛起阵阵涟漪。
红色的舞服衬得她的肌肤如雪,白得反光。他感觉不到肩膀上雨水的冰冷,那喜悦洋溢的舞蹈让他感到春天仿佛就在身边。
一舞终了,他的目光定格在她的身上,灵动的,婉约的,活力的,幸福的她。她是万众瞩目的焦点,是一个天使。
灯光恢复了柔和,他有些回不过神。他依旧站在会场的门口,看着自己被泥水弄脏的裤脚和白鞋,他甚至没有进去就坐的自信。
就站在这里看着她就好。
言嘉颐领着舞蹈队找到位置坐下。然后看着自己的小伙伴们纷纷跑到自己的亲人身边,心里有些闷。她回头寻找着江文哲,他依旧站在最后。
她做手势让他过来,目光里带着急切。
林雪拍了拍她的后背,“嘉颐,你在找谁呢?”
“我……”她犹豫地望向江文哲,然后回头对他说,“找一个朋友。”
“你爸爸妈妈没有来吗?”
“我没告诉他们。”她一笑而过,似乎不在意。
“那你哥呢?”林超凑过来,“言嘉辰这家伙怎么让你一个人过来?”
“我没告诉他。”提起他,言嘉颐有些愠怒。
“那我跟他说一声。”
“诶,不用。”言嘉颐阻止他,“我自己回去就好了,不用什么都要他过来。”
“就是,”林雪附和道,“你们下次也不用全家总动员地来了。”
言嘉颐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还真是全家都来了。林雪的两个哥哥,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全都在。
“嘉颐,你比排练的时候跳得都好。”林雪称赞道,“真的,特别在状态。”
“谢谢。你也跳得很好。”
“哪有,那舞台好滑,我差点摔了。”
言嘉颐再回头,发现江文哲不见了。她四处寻找,都没有看见他的影子。
“找谁呢?”
“那个……我先过去找我那个朋友了,他可能是不想打扰我,坐得比较远。”
“行,那你记得等会颁奖啊。”
“好。”
言嘉颐提着裙摆,小步走出了会场。一出门就感受到了冬天凌冽的凉风,冰冷的雨水拍打在她的脸上,她缩了缩身子。
“出来干嘛?”江文哲皱眉,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的身上。
“你怎么不进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