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主是个老太太。一头白发用一根木枝潦草盘起。老太太低头编竹筐,冷不防的头顶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这竹筐怎么卖?”
老太太没有反应。陆母凑身向前又大喊了一遍:“您这竹筐怎么卖?”
对方这才缓缓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呆滞的看着陆母。老婆子的两眼无神,空洞的看向前方。
“五文钱一个。”老妇说道。
陆母伸出一手在她面前轻轻晃了一晃,却见对方没有任何反应。这老妇莫不是一个瞽者?
“您在这街上卖竹筐多久了?”
“好一阵子了哦,孙子几个月前被征兵了,家中娇俏的孙媳妇被一伙强盗抢去就再没见到她,为了糊口只好出来卖竹筐咯。”说着,她抬起头问道:“需要来一个吗?”
陆母却没有立马回答她。
“今日街上怎么不见人影?许多商铺也未曾开张。”陆母附身试着探听消息。
老妇停下手里的动作,缓缓解释,苍老的声音像是隔着宽阔的河水徐徐传来:“这几日城里不停传出有流寇混进城的传闻。大家听了不敢出门啊!”
陆母半信半疑,想问老妇为何还在当街卖竹筐。但见她身着褴褛的衣衫脚踏破烂的草鞋,便将口中的话生生咽下。
“给,这是五文钱,我拿个。”她讲五枚铜钱塞进老妇粗大的手掌里。
这时,街上传来几个汉子的声音。只是那语言听着很陌生。陆母反应灵敏当下躲进拐角处静静待着。
“看!那边有个老婆子!”一个汉子道。
陆母探出头悄悄地看着自己之前站立的地方。
几个男人手里拿着匕首,眼神犀利样子看上去十分凶残。
“老太婆,将你怀里的铜钱全部拿出来孝敬爷,否则……”汉子说着停顿了下,一掌劈了老婆婆编好竹筐。一瞬间,掌风所到之处随着几声爆裂的声响竹条猛地断裂。
陆母见了不由得大吃了一惊。只是那老妇眼瞎耳朵又不好使,此刻仍旧没什么反应。
那汉子见她迟迟没有动作不免冲冠一怒,喝道:“识相的快把铜钱全给爷!”
老妇这才听清楚了,她仍旧编着手里的竹筐,嘴里念道:“孩儿爹,我来陪你了。”说完,那老妇脖子一歪倒下去了。
另一汉子立马上前探了鼻息,回复道:“死了。”
“搜一下。”
陆母亲眼见证这一幕不由得惊住了,下意识后退却碰倒了木棍发出一声碰撞声。
流寇们立刻警觉,大喊:“谁?”
与此同时,陆家里头。
听着院里闹个不停的知了声,望着远山沉寂的模样,陆瑶终是不再回想,压制住内心的抑郁,情绪逐渐平静。
陆瑶在家晃悠了下,觉得无所事事甚是无聊。
而陆母一早出门采购东西,也把家里头衣物洗了晾好,碗收拾了,打扫也打扫过了,好像没什么需要她再做的。
陆瑶实在坐不住,瞧着后厨里蔬菜没了,便想着去地里整理些好下饭。
因肚子越来越大,行动不便,陆瑶不好拾起农具,就只能拖着工具向地里走去。
摆弄一阵后,陆瑶回家准备饭食。
不过,等她都收拾好了却迟迟未见陆母和佑宁回来。
佑宁倒还可以理解,许是县衙里差事忙不过来便在外吃饭了,以前不是没有发生过。
可是母亲是怎么了,路上耽搁了?难不成又有人围着她逼问嘲弄?
一直逼着自己不去想外面传的流言,但影响甚远,人们又迟迟不消停,陆瑶心里难免惆怅。
不就是怀着身孕么,谁还没生过孩子。就算没爹在身旁又怎样,只要教养好一定会有所成就,然后看得那帮人眼睛发红。
坐了良久,饭菜都有些凉了。
陆瑶开始担忧,生怕陆母在路上出什么事。
为了不饿坏腹中胎儿,陆瑶还是扒了两口饭,接着起身出门寻找陆母。
因不想被人瞧见自己怀孕的模样,陆瑶尽量避开人群,小心地走着自己的路。
若是寻常,陆瑶或许能有所察觉,可是这会正午时分,径上的人本就很少,且陆瑶低着头也就没感到不对劲。
道上很安静,可又不是一般的平静。除了些许知了的吵闹,似乎就没了人声。
平日里,因各小巷纵横交错,宅子又十分靠近,隔着老远也能听见另一条道上的人交谈的声音。
然而此刻,路上很是寂静,透着丝诡异。
一转角,陆瑶不幸瞧见有一干人等在人家门前拔刀,怒目对着一老妇。
“有话好好说——”老妇浑身发抖,站不住脚。
“识相的赶紧把家里有用的交上来,我等自会离去。”
老妇哭丧着脸,哀嚎道:“我一妇道人家,屋里哪有什么钱财,还望大哥们包涵呢!”
这话听着就让人很不高兴了。
一人拿刀比划了脖子,一脸横肉抖了抖,瞧着甚是凶狠,“信不信我杀了你!”
老妇吓得心跳一停,腿发软直接跪倒在地,“真的没有啊,杀了我也拿不出来。”
“废话这么多,我一刀——”光滑的刀在日头的照射下闪耀夺目,看上去更是瘆人。
见那人欲一刀了结妇人,陆瑶不知哪里勇气,立马冲上前:“住手。”
“你们是什么人,敢在这里撒野。”
“唷,哪来的小娘子?”
“这可真够大胆的,一个人也敢这么莽撞。”
众人呵呵一笑。
“不怕我们也一刀灭了你!”说着还提起刀架在陆瑶脖子上。
乍一见锋利的刀刃,陆瑶微微颤动,又生怕抹了脖子,一双眼不敢直视。
“你们也该清楚,这老婆婆一瞧就是没什么银两的人,何必苦苦相逼呢?”说得振振有词,不过还是能听出声音里的不安。
“少啰嗦,要有钱你就掏出来,唧唧歪歪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