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土货？
听到老爷子这句话，封白心头不禁一动。
这是陕川一带的老说法，并非上山挖竹笋木耳一类，而是地底下的东西。
也就是明器。
还真没看出来，老爷子为人质朴，他那儿子竟敢独自一人进山倒斗。
虽说这年头盗墓掘棺的人不计其数，毕竟世道艰难，为了活下去，地里庄稼没有收成，只有铤而走险。
拿命去换一家人在这乱世里活下去。
可惜倒斗哪那么简单，就算是寻常古墓，也是机关重重，更别说墓中毒瘴死物，更是凶险至极。
老爷子吧嗒的抽着旱烟，为了不提到往事，让小女孩沉浸到悲伤里，让她去厨房找奶奶。
等她离开后，老爷子这才慢吞吞的说了起来。
原来六七年前，三道梁外盘踞着一帮山匪，每隔十天半个月就下山劫掠一次。
村里本来有三四十户，全是那时候跑的，现在就剩他们这些老弱病残，腿脚不便利的，只能在村子里等死。
而且三道梁这一带，活命全指着田地里那点收成。
但那帮山匪总来，村里人都活不下去了，几个没跑的年轻人凑到一起商量，那些山匪兵强马壮，打肯定是送死。
但这么等下去，迟早也得饿死。
他们不怕死，但家里上有老下有小，总得想个法子。
老爷子那儿子以前猎户出身，上山打猎时，曾在三道梁的深山里，见过一块塌山落下来的石碑。
那石碑上雕着兽头，还刻有文字。
应该是座古墓。
几个人一合计打算连夜去把深山里那墓给挖了，好歹弄出点土货冥器来，去镇上倒腾换点粮食，让一家子人活下去。
不过三四个人，最后只有一个愿意豁出命跟他干，另外几个因为害怕鬼神，并没有参与进盗墓里。
两个愣头青，半夜拿着铁铲锄头，不管不顾就上了山。
只是一直到第二天白天，都没见到人回来，那几个没跟去的年轻人耐不住盘问，便把挖坟的事给倒出来了。
老爷子一听，当时急的就差点昏死过去。
另一户人家也是如此。
一村子里的人，全都上山找人。
但连着好几天差点没把三道梁给翻一遍，却连两个人的影子都没见到，那几个年轻人也是慌了神。
等回过神才想起来，老爷子儿子曾说过山上塌陷的地方，底下就是古墓。
一行人又顺着这个线索找。
还真在一处山沟子里发现了有人挖掘过的痕迹。
那底下藏着一条深洞，一路穿到地下。
派了几个年轻人沿着盗洞下去，可惜都没进到墓中，在深坑里就发现了两人的尸体。
浑身上下就跟被硫酸泡过一样，没一点好皮，几乎看不出人形。
好不容易把人弄出来，送回村里安葬。
老爷子就这么一个儿子，原先日子过得虽说也难，但好歹有个盼头。
儿子结了婚生了个孙女，本来还指着能再生个孙子，他们老祁家也能开枝散叶，不至于在他这一辈断了香火。
哪知道突然逢此大难，儿子死了，老夫妻两个几乎哭瞎了眼。
儿媳妇待了大半年，再也受不了守寡的日子，跟着外边来的一个货郎跑了。
自此之后，老祁家就他们老夫妻两个，带着年幼的孙女。
好在那帮山匪或许是嫌三道梁这边太穷，也抢不到什么好东西，一路南下去了自贡。
为了把孙女养大，老祁六七十岁的年纪，还得整日在田地里劳作，伺候着一亩三分水田。
听他说完这些，封白都有些心酸。
老爷子心地良善，却老年丧子，眼下拖着残躯还得拉扯小女孩长大，实在是不容易。
“老爷子，那山上的墓究竟怎么回事？”
封白叹了口气，简单问了下情况。
“那是座邪坟山，我做娃娃的时候就听老一辈的人说过，那底下埋的是张献忠一个义子。”
“活着的是杀人盈野，听说吃的都是小孩儿心肝，阎王都不敢收的狠人。”
“埋到三道梁后，平日里阴雨天前，都能听到山里头传来的打仗声，小时候我们哪敢上山，生怕被他抓到墓里吃咯。”
“我那可怜的娃，不就是冲撞了他，死了都不得安宁。”
老爷子一双眼睛通红，泪水吧嗒落下。
听到他说完这这些，封白轻声安慰了几句，心里头却是生出几分奇怪。
明末八大王之一张献忠确曾在川蜀建立大顺政权，但他四个义子，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却没有一个能对应得上。
大顺被破后，他们四人要么战死要么降清，要么投靠了其他政权，绝不可能埋在三道梁这边。
不过张献忠造反多年，跟随他的义子应该不止孙可望四人，只不过他们最为出名。
或许真如这地方流传的那样，三道梁下的古墓，真是他其中一个义子所有。
至于老爷子儿子死亡原因。
封白从他的描述中也能判断个七七八八。
并非什么冲撞了墓中邪尸，而是在挖破墓外琉璃顶时，被硫酸侵蚀，来不及逃脱，生生脱掉了一身皮惨死。
能用上天火琉璃顶，三道梁下的古墓来头应该不小。
封白一时间不禁有些犹豫。
他到此只是借宿，本来是打算明日一早便赶往青城山，但这古墓却是把他兴致给勾了起来。
以他的手段，若只是进墓看看，顶多耽误一到两天时间。
想到这，他抬头看向祁老爷子。
“老爷子，那古墓大概在什么方位？”
“娃娃，你想做撒子，那坟山凶得很，千万不能乱去，自从出了那桩子事，都好些年没人敢进山咯。”
一听他这话里的意思，老爷子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他儿子就死在盗墓途中。
眼下这小子似乎还动了心思，冥器是个好东西，但也得有命去拿啊。
“我就是好奇，想去看看，至于下墓挖土货，我哪里有那个本事哦，去看眼就回来，放心吧。”
“你个娃娃，心思不能野咯。”
“不会的，老爷子您就放一百个心。”
封白知道他是担心自己步了儿子的后尘，这才再三保证道。
“就在后山最高山梁下，有一条深沟，那底下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