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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武侠 > 最后的武圣 > 契子,二

城中原本很浓的雾,不知何时已经淡下去了很多,原本藏在云间的弯月也渐渐重新现出了形影,它洒下的月辉在钟塔周围层层叠叠的房屋屋顶上映出了一位白衣袍的男人。

那是一位负剑的武者,如果加西亚没猜错的话,他便是此次使者中的那一位武道宗师。

虽然有些惊讶于刚才那所向披靡地将国王军砍瓜切菜的使者团中,居然并没有武道宗师坐镇。

也就是说,他此次有些错估了使者团的实力了,但即便如此,加西亚此时也仅仅只是慌乱了一瞬间罢了,随即他就重新淡然了下来。

若是刚刚击飞王子手上长剑的那一击被用于刺杀他,说不定他加西亚还真有可能在这么个地方阴沟翻船,但是既然那位武道宗师已经显露出了身形,那原本还有可能成功的刺杀现在便绝无可能了。

那位武道宗师实在是太自大了,他真的以为现在还是武者的时代吗?今天他加西亚就要向东方宣告,武者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无需他下达命令,早在那武者发声暴露后的那一瞬间,整座钟楼周围,一台台蒸汽机械就已经犹如潜伏中的野兽露出了爪牙,发出了震耳的轰鸣。而此时随着他一声令下,一团团燃烧的火焰被打上天空,将周围百米照得亮如白昼。

一尊尊两米多高的巨人于是在黑暗中显出了身形,那是与这座古城格格不入的东西,他们覆盖着的战甲表面在火光的映照下如同光滑的黑曜石,他们的关节奔跑间传出钢与铁摩擦的声响,他们的蒸汽核心轰鸣,如震雷一般,这些装甲与这座落后且陈旧的古城本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它们明明在同一时间存在于这里,可它们之间却仿佛隔了一整个时代。

不,应该说,它们之间本就隔了一整个时代。

这些装甲铁骑本就是西方教会近些年来机械技术的巅峰,它们是专门为了对抗东方武者而研制出的蒸汽武装——机动甲胄。

在它们身上,西方教会加入了很多产量极低,唯有炼金术士亲自出手才能制造的“圣材”,以此来保证甲胃本身的强度。而他们的动力源,使用的正是此时炼金术的最高智慧结晶,“沸石”!以此为核心设计出的蒸汽机,可以为甲胄提供近乎于无穷无尽的能量!

自从50年前,那位东方的皇帝带着10万武者御驾亲征,将整个西域收作自己的附属,并且打穿了半个西方之后,西方世界就一直在思考对抗武者的办法。

而现在,加西亚认为他们已经找到了那个办法。在此之前他已经亲眼见过了十数台机动甲胄一个冲锋,便杀穿了数千人的陆军方阵;他也见过了一些用各种方法找到的东方世界所谓的武林高手,但这些武林高手哪怕在一对一的情况下也大多无法从机动甲胄手上讨得什么好处。

可是一个武林高手的诞生,据说哪怕具有一定天赋也需要十几年的苦练,但是一个健壮的普通人经过一年的专门训练,在驾驶机动甲胄后就可以比肩这十几年的苦功。

所以这当然是比那些东方武者更强大的力量,而就在今天晚上,他就要用这股力量,让那个自大的武道宗师付出代价——

那站在房顶上的白衣男人,看着自四面八方扑上来的钢铁巨人们,他的经验让他很容易就判断出来这些铁骑中所蕴含着的力量,他眉头微微一挑,拔出了自己腰间的剑。

与此同时,第一尊机动甲胄已经几个借力重重的跃上了屋顶,无数的砖瓦土石伴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飞溅了出去,他落下的那一瞬间,屋顶便扬起了一片烟尘。

站稳身子后,他便将目光投向了那个白衣男人,他盯住了这个此前只存在于听闻之中的武道宗师。然后他拔出了自己身后连柄足有两米长的大剑,集中精神,伴随着蒸汽核心的又一次轰鸣,这尊机动甲胄一个踏步,在屋顶留下一个大洞的同时,他高高跃起,向男人挥剑!

这具机动甲胄在空中翻滚着如一颗陨石般向男人落去,那柄大剑挥舞带起的风声如破帛一般,声势很是惊人。

他的阴影投在了男人的身上,一道凌厉的风声向着男人的头颅直压了上去,可男人面对这极具压迫的一幕,脸上原本还有些感兴趣的神色却反而消失了,他现在甚至连挥剑招架一下都不愿了,而是直接伸出了自己空着的左手。

他抬起的左手精准地抓住了那柄大剑的剑身,只是一引一拉,这具足有半吨重的机动甲胄就被他带得乱了姿态,然后他左手成掌轻轻一拍,这台机动甲胄便打着滚摔下了屋去,重重地将地面砸出了一个坑。

得亏甲胄里的骑士身体素质够硬,“圣材”本身也确实有种种奇异之处,不然仅仅只是这么一摔,这具装甲就要立刻丧失了战斗力。

“轰!轰!轰!”

男人刚将这具装甲解决,突然脚下立足的屋子轰轰隆隆地就摇晃了起来,然后猛然塌陷了下去。

原来是有数尊装甲齐齐发力,已是将这座房屋的承重部分皆尽撞了个稀碎,于是房屋自然就倒塌了下来。

在倒塌的那一瞬间,男人本可以发力跳到别处去,但他没有动,只是随着自己立足的那一枚瓦块一齐向下落去。

还没有等男人脚踏实地,就有两把巨剑凌空挥来,一左一右。

男人依然没有用剑,这次他也没有再使用巧劲,而是选择了硬撼。

他唇角微动吐出一口气,然后下一刻男人脚下的瓦块爆碎了开来,与此同时,男人的身影冲出,一掌将其中一剑的剑锋拍得一歪。

那肉体凡躯与巨剑相撞,竟砸出了金铁之声,男人不过一米七多的个子在两米多高的金属巨人面前显得很是渺小,但是此时在力量上落入下风的,竟然是那看似要强大得多的机动甲胄。

男人顺势一个探身撞入那具机动甲胄怀中,顺便借此躲过了另外一剑,那具机动甲胄还没来得及有其他动作,男人已经吸气再又吐气,五指一握,打出一拳。

“嗡——”机动甲胄浑身震颤了起来,那加入了部分“圣材”打造出的胸甲竟凹陷了进去,被一只肉手砸出了形变。

下一刻,这具机动甲胄重重的砸在了地上,带起大片土尘,就此失去了声息。

男人轻飘飘地落地,一脚踩在了那具甲胄之上,他嘴角扬起,然后开口,明明声音不大,在一片蒸汽机的轰鸣声中却不知为何显得格外的清晰,他笑着说道:

“不过如此。”

围上来的机动甲胄们瞬间出离愤怒了起来,他们诞生的意义本就是为了对抗武者,可对方此时踩着他们战友的尸体,话语间完全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纵然他们本来是训练有素令行禁止的军队,但在此情此景之下也不由有些热血上头了,铿锵之声不断传出,一柄柄大剑的锋口对准了男人,他们此时本应等待己方的最强者再行出手试探,然后再决定战术,但现在他们选择了一拥而上。

而男人终究还是用剑了,毕竟他是一名剑客,杀人,还是用剑来的顺手一些。而且虽然一台两台这样的东西还不放在他眼里,但这个数量的敌人,确实值得他稍微认真一点了。

他向前一个踏步,体内气息运转,手中长剑自上而下,斩出一道剑气。

那剑气撕开空气的声音还未响起,一具装甲就已经来不及横剑阻挡,被止住了冲势,他被打得倒飞出两步,胸甲上出现了一道凹痕。

果然。男人看到了这道剑气的效果,已是早有预料,毕竟他刚刚全力出拳,竟也只能将那胸甲打的凸陷些许,这离体的剑气自然就更难以建功了。

但他所要的效果也仅仅只是如此,从一众甲胄的围攻中打开一道间隙罢了。

下一刻,一道剑光如惊虹,如匹练般亮起,男人顺着那道他刚刚打开的间隙躲过了数柄大剑的斩击,同时自那被他剑气击飞出去的甲胄身旁掠过。

一颗好大头颅飞起,落下,甲胄之中驾驭者的血如喷泉般冲出,洒了一地。

这是今天晚上的第二个。

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男人承认这些甲胄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都颇为不错,但在他面前,如果没有技巧的话这还远远不够看。

看得出来这些甲胄里的人多少都接触过武道,甚至其中不乏有些已经练出了些成就,但是很显然那些自身学会了的招式,不代表着穿着这具大家伙还能自如的使用出来,他们中的多数人还并不能很好的掌控这东西的力量。

“当——”是剑刃与剑刃相交的声音。

男人略有些意外,这里面居然有人能接住自己的剑。那是一台看上去与其他甲胄几乎一般无二的蒸汽装甲,但是他那明显是特制的双手剑显示出了他的不同。

有点意思。

男人眉眼微微一挑,在躲过了其他甲胄的几记斩击后,他向着身前那台蒸汽装甲再次攻出一剑。

剑刃与剑刃再次相交,发出一声清脆的震鸣,男人的剑又一次被挡下了,虽然这次由于男人用了全力,对方被打得倒飞了出去,但最后还是稳住了身形。

这下是真有点意思了,于是男人稍稍收起了些许轻视,然后开始清场。

他直接略过了眼前这具装甲,反手将剑一刺,那剑如一条银蛇般,搅歪了几道剑锋,下一刻径自从身后一具扑上来的装甲脖子处洞穿了过去。

男人一击功成,将剑扯出来的同时架开了一记竖劈,然后又攻向下一个目标,很快,又一具甲胄永远的倒下了。

如果说之前的一众骑士冲击国王的阻击军队是一场屠杀,那男人这边就是另一场屠杀,虽然机动甲胄是远比普通战士强大得多的存在,但在男人面前,这些在寻常战场可以以一当百的精锐和一只只铁罐头也没有区别。

上百具甲胄的联手围杀,却连男人的衣角都摸不着,小半个时辰过去了,钟楼前的大地上,一位位脖子上穿着大洞或者干脆没了脑袋的战士躺了一地,血浆混合着铁屑肆意流淌,还没停下运转的蒸汽机嗡嗡嗡地叫着,依然在为甲胄提供着能量,但他们的主体却永远都不可能再动一下了。

此时男人的面前,就只剩下那具手持双剑的装甲还依然站立。

男人看着那具装甲,在那具甲胄的面罩下,有压抑不住的低沉嘶吼响起,带着熊熊燃烧的怒火与哀伤。这周围已经倒下的人中,大概是有他的好友甚至是亲人吧,就在刚刚他拼命想从自己的剑下将一个人救下来,但是当然失败了。

不但失败了,现在,周围再没有了帮手,他很快也要死了。

男人轻轻一扬手中的长剑,那剑如一抹秋水般,刚刚沾了那么多血,现在却依然干净明亮,不沾纤尘。

男人持剑一步步向那具最后的装甲走去,那具甲胄也一步步迎了上来,虽然身体因愤怒而不停的颤抖,但手却依然很稳,很稳的接下了男人的一剑。

确实是个不错的对手,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

男人继续向前走去,同时收剑归鞘。

身后那具甲胄的喉尖,原本就已经被一道剑气斩出的凹痕,骤然扩张,裂成一道缝隙,有血从其中涓涓流出。

啪!这具最后的甲胄倒下。

与此同时,城门口,一众朱雀卫的气息在陷阵师的调度下再次相连,他们形成的阵势以三位一流高手为矢,如海似渊的气血流转间,他们发起了又一次冲锋,原本已经所剩无几的机动甲胄随着这一次冲锋又倒下了两具。

周围那些木质结构的房屋早就倒塌完了,在赤龙马一次次的践踏之中,此时已经化作了片片木屑。

远处,被马上人随手捞起用内力裹着抛开的居民惊恐地站作一团,一个个看着自己已经几乎化作了一块平地的家欲哭无泪。

已经结束了,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男人在钟楼里见到了跪在地上向他拼命求饶的老国王,见到了一屁股坐在角落,不知所措的王子,以及那位原本想要逃走,却被他几道剑气逼了回去,现在正坐在餐桌前斯条慢理吃着一块牛排的红袍老人。

看到他进来,这位体面的老人举着红酒向他遥遥一敬:“要来一杯吗?产自北奥西里的红酒,你再也不可能喝到比这更好的了。”

男人皱了皱眉,下一刻,老人面前的桌子,老人手中的红酒杯,以及老人身上的红袍,都一齐化作了碎末撒了一地。

老人那干瘦的身体瞬间一览无余的展露在所有人面前。

红酒失去了杯子的支撑,洒了老人一手,让老人显得更加的狼狈。

这突然的变化让老人也呆了一瞬,然后很快,他的脸由白转红,由红转青,他的身体颤抖着,几乎要站起身来和男人拼命,但看到了男人将手握在了腰间剑的剑柄上后,他的屁股在离开椅子的那一瞬间又坐了回去。

“你这无礼的家伙。”老人身后站着的侍卫下意识的拔出剑冲男人这样喊道:“怎么敢这样对加西亚主教。”

然后下一刻,他就死了,他的血溅到老人身上,让老人浑身不由颤抖了起来。

“那些战士就是为你这样的人送了命的吗?”男人将拔出一线的剑又重新收了回去,看向老人的眼神有着不加掩饰的不屑,和之前战斗时对敌人实力的不屑不同——那些机动甲胄虽然还不够强,但至少他们足够勇敢,做到了一个战士应做的一切。他对这个老头的不屑,是一种鄙夷与嫌弃的蔑视。

这个之前傲慢地操纵着一切,间接逼着几千位王国军去送死的老头,现在却还想要个体面,这让他觉得恶心,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大夏帝国之中的某些尸位素食的蛀虫。

当然,这家伙终究是要好些的,至少他只是眼高手低,以及有些在他看来矫柔造作得很的食肉者气,若是真是和那些蛀虫一样的东西,他很担心自己会忍不住一剑把这老头杀了。

终究还是没办法就这么杀了,男人叹了口气,然后目光扫向一旁依然在跪着求饶的老国王。

这个也终究还是没办法就这么杀了的。看着这老家伙涕泗横流的样子,他却一点都不觉得他可怜,无他,自找的。

虽然知道这老家伙死定了,但男人还是这么对他说:“你的生死不由我决定,等镇守府来人吧。”

然后男人看也不再看他一眼,径自找了张椅子坐下,闭目调息。

三天后,男人与随他同来的那羽朱雀卫出城而去。

此后数年,西方教会在西域的力量皆尽昼伏了下去,没了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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