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思涵在天下大同的副本里当过领导者,严肃起来自有一番气势,更何况是现在的疾言厉色。
那妇人被吓的两股战战,连滚带爬的回了自己铺子,却连门都不敢关,只自己缩进房间不敢露面。
她那丈夫也早就躲了起来。
安若柠有些惊讶:“思涵姐,你跟平时不一样了,有些像静宜姐了。”
“我生平最痛恨走狗!”
王思涵身上气势未消,眼神中都带上了杀意:“这贱畜该庆幸自己太蠢,没给青莲造成什么伤害。”
青莲在旁目睹一切,心中暖意涌到眼眶,她扭过头悄悄擦了擦眼睛。
自打来到这世上,她就没怎么感受过善意。
幼时能在碗里吃到一粒米,能穿上一双不会漏出脚趾的鞋,都会让她惊喜万分。
但是大弟弟,小弟却是顿顿大米饭,鞋子从没破损过。
她家其实不穷的。
父是个裁缝,在西元街那边开了个裁缝铺子,生意不差的。
她每天有干不完的活,两个弟弟却能玩闹,之后被父拿棍子赶回房间学裁缝手艺。
她曾在窗户边偷看过,被母拿着藤条抽在背上,血淋淋三道,至今还有伤疤。
之后长到十三岁就被嫁到村子里,收了人家半扇猪肉。
她知道,这是家里人考虑良久才做出的决定。
起初呢,是想把她卖去大户人家当丫鬟,当时就能收到钱,往后她要是得脸,还能再找她要月钱。
只是面子上过不去。
她那父自诩是个体面人,卖女儿给人为奴为婢,那是下贱人才会做的事情,说出去也难听。
他怕影响自己脸面,进一步影响生意,卖她当奴婢的事就算了。
之后一家人又商量着把她嫁给县南边的孙大户当妾,那孙大户已经六十多了,最小的孙子都跟她差不多大了。
纳的小妾不少,每年都会死一两个。
听说他喜欢虐杀妾室。
但凡有点良心的人家都不会把家里女儿送过去给他当妾。
奈何他出价高。
每年还是有不少父母会把女儿送过去。
她的父母也动了这个心思。
幸好,那老贼被一个妾杀了。
之后,那妾也自尽而亡。
她才免于一难。
她很感激这个素未蒙面的人。
所以之后,当她看到跟她一样受苦的女人都会搭把手。
但有很多女人是不值得的,就像她的母亲。
那不是母亲。
那是比仇敌更可恨的存在。
再然后,那一家人满县城的搜罗能给出高彩礼的人家。
又幸好,她长的一般,又没什么才能,人家能给出高彩礼的人家也不是傻子,出这么多钱,肯是要买个能把这些钱赚回来的人,只会生孩子,操持家务,人家可看不上。
就这样,她先被家里的那一家人筛一遍,又拿出去给“买家”筛一遍。
最后她被嫁到村子里,她家里的那一家人收了人家一头猪的彩礼。
也就是说,她等于一头猪。
出嫁那天,是她出生以来第一次穿上没有补丁的衣服和不漏脚趾的鞋子。
除此之外,孑然一身。
她以为往后的日子能好一些,但等待她的是变本加厉的对待。
家务要做,公婆要服侍,地里的农活也要做。
稍有不对就是一顿臭骂,甚至殴打。
这本没什么,因为在家时她也是这么过来的。
让她受不了的是男人在床上的折磨。
多苦多难她都能忍,只这个忍不了。
禾苗村有个老神婆,还会点医术,平时村子里的人有个头疼脑热都会去找她看。
她也去,在家里和地里的活儿都做完后,经常往那跑,打着求子的名头。
因为只有这个名头,男人和公婆才不会阻拦。
那个神婆无儿无女。
她每次过来都会帮她把里里外外都收拾一遍。
神婆因为懂医术,院子里总是有晾晒的草药。
她收拾的时候,总会找借口问一问药性。
神婆对她也不错,她问她就教,还会教她一些别的,例如跳大神。
她把精力都放在草药上。
知道什么草药吃了能无子。
什么草药吃了能让人逐渐失去精气神。
她花了五年时间,看着男人一点一点萎靡下去,到不能下床,再到最后枯死在床上。
至于她那公婆,在她们儿子死后,终于对她收敛了很多。
但她不想伺候这种曾经对她充满恶意,时常打骂她的人,拿钱来县里赁了个宅子,又拿了点钱托关系找了个给两条街出泔水,收夜香的活儿。
每月里只回去一次,好堵村里人的嘴。
神婆已经在三年前过世,不然,她很想把她接来一起住。
她会心甘情愿的伺候她,她每月挣的虽然不多,但养她们两个还是能行的。
现在就更好了。
她遇到了两位活菩萨似的天师。
笼罩在她头上多年的雷雨终于要过去了。
“快,快,别让天师等急了走了,咱再上哪儿找去啊!”
左边巷子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三十岁上下的妇人扯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急忙忙的往这里跑。
看见王思涵和安若柠就坐在这里,妇人顿时松了口气,拉着姑娘过来道:“天师,这是我闺女,小名莺儿,人机灵,眼里有活儿,您给看看,她行不行?”
一面说着一面给莺儿使眼色。
莺儿不似她还带着点局促的母亲。
倒是落落大方的一个姑娘。
黑漆漆的眼睛里是热切的,势在必得的光。
她朝着王思涵和安若柠福了福身子道:“见过二位天师,过来的时候,我娘都跟我说了,二位天师是想找人审理案件,我虽然不识字,但是我年轻,我力气大,我什么都能干,只要能二位天师能把我带在身边,就是让我当刽子手杀人我也愿意!”
她娘听了吓了一跳,伸手拍了她一巴掌:“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
她又对王思涵和安若柠陪笑道:“两位天师别见怪,孩子小,不会说话,她一个姑娘家怎么会做杀人这种事,她心善着呢,平日里在家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呢。”
这当娘的生怕自己别人以为她女儿心狠手辣,不是个好姑娘而错失了这份工作。
然而,王思涵和安若柠却露出了笑容。
这姑娘的劲儿,她们喜欢。
“招聘”一直持续到夜幕降临。
除了青莲和莺儿比较顺利,往后越发的难招到人。
大部分都很软弱,并且脑子不清楚。
有精明的,但市井气太重,真把人招进去,两人都怕她们会收好处放水,这种人不适合审理案件。
到最后除了青莲和莺儿,也就只招到一个人。
名叫赵红秋,三十多岁,为人厚道,却也不是一味的老好人,有棱有角,端庄稳重,虽往日里只在家操持家务,但能自己冲出来,可见其心性。
“咱这里三个,王叔那六个,他还在继续招,再加上咱们三个,至少十二人,应该够用了。”
安若柠算了算人手,对王思涵道:“时间也不早了,咱们先回去吧。”
王思涵站起来扭了扭腰:“走,回家去,这都半天没看到芽芽了。”
青莲三人一直留在旁边帮忙,安若柠让她们也回去,明天早点去衙门,回头一边捶自己的腰,一边跟王思涵一起回去。
“芽芽!”
这时人们应该都在家吃饭,一路上没见几个人,因此王思涵和安若柠两人一样就看到朝她们跑来的小小身影。
两人赶忙迎上去。
“小涵,小宜,回去吃饭啦。”
小团子跑到两人身边,立马背起小手手,教育道:“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家呢,你们两个真是太让人操心啦!”
说完又扭头看跟过来的王卫国,同样教育道:“小国你也不听话,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跟她们一样呢!”
王卫国就跟在后面,他也是团子出来找到的。
三人被“教育”成翘嘴,赶紧认错。
小团子这才点点头,转过身:“走吧,我们回家吃饭饭喽。”
王思涵笑眯眯的跟在团子身边,问道:“芽芽,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云公子和静宜呢?”
到底是小孩子,走着走着,背起的两只小手就忍不住放下来了,一蹦一跳的:“哥哥可忙了,小宜也在帮忙。”
安若柠好奇问道:“云公子在忙什么,做,做饭?”
虽然云祗在厨房帮过忙,但也只是洗菜。
她想象不到,极其洁癖的这位围着围裙拿着锅铲站在灶台边的模样。
那还不得炒一下,洗下手呀。
云芽点点头,又摇摇头:“今天好多好多人都来找哥哥买符咒,哥哥要画符,小宜要帮忙招待那些人,哥哥挣了好多小钱钱,定了好多好吃的,不过芽芽的饭饭是哥哥做的,哥哥嫌外面的不干净,芽芽都已经吃过啦。”
原来那位云公子真会站在灶台旁做饭啊。
不过也正常,芽芽肯定是能战胜洁癖的。
王思涵问道:“那些人怎么找过来的?”
云芽道:“上午的时候,哥哥在酒楼除掉那个坏东西的时候跟她们说的。”
三人恍然。
想来云祗就是借那个画皮鬼做宣传的。
三人一娃正说着话,王卫国忽然瞥见前头蹲着什么东西。
乌漆嘛黑的。
他揉了揉眼睛,往前走了两步,见那东西脑袋圆圆,好像是个小人模样。
还是跪着的。
这谁家的雕像掉这儿了?
王卫国刚想走过去把那东西捡起来给放到路边,省的天黑绊到人。
哪知那东西似乎知道他在看它,他还没动,那东西就抬起了脸,冲他咧出一嘴呈锯齿状的牙齿,还一咧咧到耳后根。
王卫国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
可这冷不丁来一下,他感觉心脏都停了一下,脑中也是一片空白。
“王叔!”
安若柠就在王卫国身后,见他忽然身体僵直,往前倾,吓了一跳,赶紧冲上来扶住他。
后面的王思涵和云芽赶紧跑过来。
“王叔这是怎么了?”王思涵见王卫国突然晕倒,也是吓的不轻。
安若柠道:“不知道,王叔走着走着突然就往前倒,会不会是他年纪大了,突然脑梗什么,赶紧找大夫……”
她话还没说完,忽听前面有砰砰砰的声音传来。
她和王思涵抬脸看过去,这才发现前头路上跪着个乌漆嘛黑的东西。
现在正邦邦邦的冲她们磕头。
确切的说,是冲团子磕头。
而团子小脸上全是怒气,小拳头攥起,怒道:“坏娃娃,你敢吓小国,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