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出此言。”
那副畏畏缩缩的模样不再，他面上无笑，极认真地盯着池醒，却挡不住他散漫的语调带出的随意。
“感觉。”
池醒顺着江许的话往下说，她还没有厉害到可以把别人不想开口的事逼出来。
她有些后悔为什么没有问陈老师要江许电话，原本可以在穿来之前先见上江许一面。
“或许吧。”
话语被风吹得零散，落在池醒耳边又淡了几分。
这样回话很欠揍，憋屈得池醒恨不得骂他几句，可现在的情形下她对江许这个人不过几面之缘，人家不愿意说她又能怎么办。
池醒心里明白问不出来，也不再执着，直直地走向教室把书本摞在讲台上回到座位上，任凭江许在讲台上摆弄。
“那谁啊？”
前桌的缝隙中塞过来白花花一沓卷子，一直埋着头写什么的池醒这才抬头接过试卷答着乔伊的话。
“老田的开山大弟子，一对一辅导作文。”
“啊，还有人愿意去听老田的作文指导，佩服佩服。”
“谁说不是。”
冲着还在春节期间，地铁凌晨停运，池醒大着胆子往地铁口走。
怎么来怎么回去，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坐地铁来，能回家就行。
刚从拥挤的校门口拐上人行道，身后有人小跑叫着她的名字。
“池醒，池醒，池醒！”
她终于在逐渐高昂的一声声中听到自己的名字，一个中等身材的男子高举的手这才放下。
一模一样的面容，一模一样的腔调，无论过去多少年，似乎都是这副模样。
“不是说在西边等我，怎么往东边走。”
“忘了。”
她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跟在池泉生身后。
“本来想给你请假的，你妈妈不让，你弟弟蛋糕也送来晚了，等你过生日爸爸给你买一个更大的补上。”
他的语速缓慢，每说一句都下意识瞥着池醒的脸色，在等池醒的回应，虽然明知不会有什么回应。
池醒这才想起，今天是池川的生日，他们一家和舅舅一家在酒店聚餐。
可无论请不请假，她都吃不上生日蛋糕。
因为池川过生日，才请外婆到江水市，为了陪外婆吃好，所以让她自己坐地铁来上学。
真是可笑，一桌的亲戚朋友围着池川，何谈为了陪外婆吃饭。
怎么她过生日就是在家里凑合，连去外婆家都要看他们工作忙不忙。
明知自己厚此薄彼，又凭什么奢望自己对他们毫无怨言。
“这学期上完就高三了，学习压力大吗？在学校吃得饱吗？”
“还行。”
下雨路滑，开车来接孩子放学的家长不计其数。池泉生的车子停得很远，池醒听着他一路没话扯话，只能应付着。
车门一打开她就钻进了后座，爽利的动作让池泉生来不及反应，呢喃地说着什么坐后面歇歇也挺好。
池醒佯装睡觉，没有说话。
彼时的池川还在上初二，并未抽条的个子和带着婴儿肥的脸庞，怎么看都是一个小孩。
只是今天，家里的气氛好像有点不愉快。
“不是说好了你去补英语怎么又说不去，人家沈明秋妈妈是外国语的特级教师，我前几天刚谈好的你说不去就不去。”
隔了整整两扇门和一个走廊，池川的声音依然字字有力。
“我说了不去就是不去，别打扰我写作业了。”
丁英对着紧闭的房门叹气，恰巧池泉生甩着手上的水珠从卫生间出来。
意识到气氛不对劲的池泉生抢先一步开口：“不想去就不去，一个补习班而已，别逼那么紧。”
“可真是好赖话都给你说了，当初我找补习班你说应该补，现在又嫌我逼他紧了，合着就我一个人在这当坏人，好人都是你。”
沈明秋，这个世界还真是小啊。
原本池醒对这个人没什么印象，一和池川联系起来，倒是令人印象深刻。
一个骄纵的初中生而已，怎么敢在表彰大会的后台拦她。
如果她早穿来两个月就好了，早点让这小丫头走上正途。
“池醒学姐，我想和你说几句话。”
冬日的积雪顽固，除非连着几日的晴天，才能消融。
层层阴云布满整个天空，化了又冻上的雪渍奇形百状，散落在操场各处，坑坑洼洼实在难看。
看台后面几米的间隔就是校篱笆，外面是宽阔的柏油马路。
不算茂盛的香樟树隔绝外界的车鸣响笛，正在致辞的广播音也随着凌厉的寒风在空旷的操场一点点削弱。
“就是，你能离陆明和学长远一点吗？”
她微昂着头，单薄的校服外套被风吹起一角，有拉链相撞的清脆声响。
池醒因为感冒脑袋晕乎乎的，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怎么，你喜欢他？”
她从来不留情面，更何况是一开始就没有给她留余地的人。
小女生的脸皮子还是薄，沈明秋的脸色先是变红，语气也急促起来。
“学姐不喜欢别人就不要招惹，陆明和学长已经报了今年的高考，你还是不要打扰他学习了。”
“哦。”
池醒抬手蹭了蹭吹红了的鼻子，漫不经心地应着。
沈明秋的眼底氤氲着一层雾，似是要哭了一样，却还是努力平复情绪回着池醒的话。
“广播室不是公共场合，学姐以后也不要来了。陆明和学长怎么想我不知道，但我希望他能考上理想大学。”
掌声经久不息，陆明和的致辞就要结束，池醒提了提神趁着主持人控场的空隙把话说清楚。
“你喜不喜欢陆明和我不关心也和我没关系，我和他也只有同学之情，所以你不必把我当假想敌。”
“广播站是因为我负责整个高二年级的春芽初赛获奖作文，才需要每日递交播音内容。”
“陆明和个人怎么样，我管不着，你也管不着。你也知道他提前参加高考，如果你喜欢他就好好努力和他考同一所大学，而不是和我在这里纠结他和谁走得近。”
她转身走上一个台阶，再走几步就能看到整个主席台后台和下面的学生，风从她的头顶略过，周身空气又冷了几分。
从主席台走出来的陆明和胸前别着红花，本想搭话，脚步却因池醒沉默的回应而退缩。
等陆明和的身影在视野里消失，池醒这才转身看向香樟树下掉眼泪的女孩。
“沈明秋，你要是还想要你的前途，就别从江水中学初中部的实验班跌下去。陆明和可不希望你是因为他才成绩退步。”
音乐再度响起，沈明秋望着池醒远去逐渐隐没在灰暗的阴云下。
“下面请高二年级学期优胜奖上台领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