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就去，还能逮着她说一节课不是。
只是外面，真的有点热，已经九点多钟，暑气减了几分，起了风，但吹在人的脸上黏糊糊的，不舒爽。
“报告。”
她敲了敲门推开，冷气扑面而来，还是办公室的冷气足。
这是化学和生物老师共同的一个大办公室，除了带班主任的还坐着，南面的灯管已经熄了。
化学老师正伏案改着作业，这周没有周测，应该看不出来自己成绩下降吧，总不能每过星期就把她叫来办公室骂一顿。
“今天晚上没事吧？”
“没事没事。”
头摇得像拨浪鼓，化学老师笑了，把笔搁置在桌上，从旁边书柜掏出一沓试卷。
“帮我登一下分，能登多少算多少。”他甚至起来腾出了位子给池醒坐。
这不好吧，这种事怎么轮得到她来干。
“坐。”
化学老师拖出同事的椅子坐在旁边继续改作业，看到池醒战战兢兢的样子又开口催了一下。
表格上面是按姓氏首字母排好的花名册，登分不难，就是有点费眼睛，比较担心登错行了。
看好姓名分数，鼠标点击表格，然后下一个。
几分钟过后，池醒就觉得这事落在她身上肯定有原因。
“池醒啊，你这最近作业做得还行，不要有太大压力，这只是一个期末考试，以后重要的考试大大小小，你能每一个都这样紧张吗？心态要好才行。”
真是难为他了，改作业还要一心二用安慰她，池醒呆呆地应着，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接话。
最后面的女老师似乎被逗笑了，她轻快地摁灭台灯，手机钥匙叮铃铃一串东西塞进包里特意在化学老师这里停留了一下。
“我先下班了，张老师慢慢工作吧。”
他们俩是同一年考进来，年纪相仿又一直带高一，比其他同事更为熟悉一点。
张老师见办公室只有他和池醒一个女同学，也不好再呆下去，匆匆把作业收好，嘱托池醒道：“累了你就走，记得保存就行，保存会吧。”
“会，会。”
“那就行，如果你走的时候没有老师回来记得把灯和空调关了。”
“好。”
张老师一顿输出，池醒一顿接受。
现在办公室只有她一个人，一个人吹这么大的空调，太爽了。
以前池醒对别人的分数没什么了解，登完三月份的一看，发现大佬的分数一直遥遥领先，稳定地没有一点起伏。
桌面上的书很多，她坐在办公桌上，不专门走到北边很难看到她人。
前面的开关按下，她的侧边顿时明亮起来，好像走进来几个人，池醒看不到脸，但能闻到化妆品的气息，香甜软腻。
“转学这个事，是学校方面，我管不着。但是你们家长也要做好学生工作，学生不同意转学，即便学籍过去了，也会有很强的逆反心理。”
南北两列的办公桌之间放满了绿植，池醒想吃个瓜都看不清人脸。
“这些我都知道，我们家情况老师也清楚。还是多麻烦你帮我多劝劝江许，他年纪小听不进去我的话。”
江许？这是江许妈妈？
“我明白，我明白，但我不能干涉太多。大人间的事最好不要牵扯孩子，江许在班里人缘很好，成绩也不错，转学或许不利于他的学业。”
十一班的班主任是生物老师，讲话总是这种不疾不徐没有起伏的调子，干什么都像是一圈打在棉花上，让人生气又找不到具体的点。
“江许，你怎么想，和你妈妈说说吧。”
为避免发出声响，池醒已经该由键盘登分而不是鼠标，她屏息凝神听着。
“我不想转学。”
少年的嗓音干净清冽，穿过绿植的叶间，携夏日的冷意落在池醒耳畔。
空气安静了几秒没有说话，江许妈妈像是被戳到痛点一般，尖锐地大叫：“是不是那个女人跟你说了什么，我是你亲妈啊，我能害你嘛，你为什么非要在别人家里。”
江许的胳膊被她死死抓住，握出红色的指痕，他不为所动，只是站着。
“和他们没有关系，我已经跟你走了一次，现在我只想自己走。和你，和我爸都没有关系。当然，我也没有家。”
池醒人已经离开椅子几公分，竖着耳朵仔细听着，书柜的最上面放着一本教辅书，摇摇欲坠。
脑袋适才沾到一点，书本就滑落下来，池醒眼疾手快抓住空中的书籍，还是碰到书柜一角。
发出的声响不大，甚至可以说是淹没在江许妈妈的控诉里。
她伸长脖子透过绿植的缝隙想看一眼对面的战况，江许侧着身子遮住他妈妈的视线直直望着她。
书柜很高，池醒只漏出眉眼，但江许的神色告诉自己，他认出来自己了。
面上没有气愤也没有悲伤，只是怔怔地望着她，委屈自卑难堪交织在他的神色里。
“江许，你先回去吧。”
终于他避开了视线，一言不发地走出去。
池醒缩回脑袋，登分登了一大半，她急忙关了电脑，也没有顾及十一班班主任还在惊讶办公室有人就追了出去。
她知道，她一定要追上去，一定要说清楚。
在动物园看见江许陪他后妈和江辰逛公园池醒就能感受到，他过得并不幸福。
江许说他们高中第一次见面是帮她解围，她以为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她以为高中三年江许遗憾的只有成绩。
可现在看来，不是。
在她看不见的其他地方，江许过得也很辛苦。
他总是笑着，对池醒说没关系，好的，知道了，他不在意自己的付出有没有得到应有的回应，也不需要池醒提供任何情绪价值。
是她一直理所应当地享受，又理所应当地推开。
狭窄的走廊很难跑得起来，池醒贴着墙疾步走着，地面湿滑她走得小心又急忙。
走廊内还有办公室亮着灯，她不敢叫江许的名字，只能追上去。
或许是意识到池醒在身后，他停了下来，靠着墙壁，额前碎发覆下的阴影遮住他的眉眼，池醒看不见他的表情。
她壮了壮胆子，心跳快到她屏蔽了周围的声音，只能听见自己的呼气。
“江许，我有话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