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听不进去任何劝解,只是礼貌地给池醒一个机会。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偷听的,我没想到这个时空里阿姨会这样,是我把你拉进来,真的对不起。”
江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整个人浸润在阴影中,不由得带了几分生人勿近的意味,眼底阴郁地可怕。
池醒很少这样急切,可越是这样,他越是懊悔。他不想让池醒看见这样的他,软弱自卑敏感被人争来争去却没有一个人真正爱他。
“不怪你,是我自己没有处理好。”
他还是把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池醒一直不能接受江许,就是因为他从来不考虑自己。别人开心他就开心,别人生气他就懊悔。
“江许,这不是你的错,是他们没有做好为人父母的责任,你只是在争取自己应得的。”
说完池醒才自觉失言,不管江许的父母做了什么,她也不该她当着江许的面这样指责。
她张了张想再说些什么,但似乎于事无补。
他冷笑一声说道:“是不是应得的又有什么关系,没有人在乎。”
“我在乎。”池醒向上走了两步手放在自己的胸脯说道,江许眼神有些变化,她继续说道:“我在乎你的感受,我希望你过得开心,我希望你自爱被爱。”
渴望被爱,渴望有人无条件地包容自己,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如果一个人从出生连最亲近的父母朋友都厌恶疏远自己,说不自卑那是假的。
可是没有被爱又怎么样,梅雨季暴风雪阳光晨雾错轨迂回,这些都是人生不可复制的一切,我爱我自己,我爱自己的一切,永恒且强大。
“江许,你是你自己的救赎。”
小楼梯狭窄空荡,幽暗的环境下只有安全逃生的绿色光源,池醒一步步走上前到平台处。
男生的个子太高,她踮起脚也够不到。
“你矮一点。”
江许不明所以但听话地弯了腰,她踮起脚环抱住他,男生的头发毛躁刺挠。池醒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如果你不想呆在这里,我们就回去,再也不来了。”
少年的身子僵住,发尾扫过他的鼻梁,呼吸好像停滞了一秒,想抬手圈住她,但池醒已经站回原地。
“我说真的,过去也没什么好玩的,我回去就把胶卷洗了,我们不念过往不畏将来。”
写了那么多的读书笔记,终于有一句话可以用上,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江许又恢复平时那样温和没有攻击力的笑容,池醒不满地看着他。
“你为什么总是这样笑,你真的开心嘛,你不开心就不要笑。”
“开心。”
池醒打量着他,拿着腔调说道:“那好吧,你真的开心就行。”
“江许,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你可以来找我,我们一起面对。”
“好。”他点点头,扬起一个笑脸。
高一放学铃突兀地响起,头顶的天花板随着躁动的脚步震动起来,池醒略有尴尬地往后退了两步。
“那我先回去了。”她轻快地下着楼,即将被墙壁遮挡的时候转头看向楼梯平台,江许果然没走。
“拜拜。”
办公室的灯光透过窗帘过滤得极为柔和,可以清晰看见女生的脸庞,她扬起笑脸,挥着手娇俏地看着自己。
“拜拜。”他轻声回道。
池醒的身影走远,楼道只有他的声音回响,前路依旧昏暗,但回头处明灿如春。
《新闻周刊》放到了尾声,几个卷王已经打开台灯写着习题,方悦托着下巴听着画面里的声音。
池醒坐下靠近方悦,娇娇地开口:“方悦同志,你觉得,以我现在的水平能不能分进实验班。”
刻意夹起来的声音让方悦浑身不自在,她嗤笑一声道:“以前的你十拿九稳,现在的话,命悬一线。”说完不忘啧啧嘴。
完蛋,方悦的评价犀利但直戳痛点,重回高中,反而越来越烂,这说出去,还不如不穿越。
“行吧,我认命了。”
“别啊,万一起死回生呢。”
她皱着眉盯着方悦,这家伙,跟她玩成语大会呢。
见表情不对,方悦轻松一笑:“说着玩呢,你最近状态好了很多,但确实不如以前,我也说不准其实,放平心态吧。”
嗯,这个回答还差不多,池醒满意地点点头。
放学的路上,池醒没有遇见江许,应该还在为转学的事头疼。
站台拥挤,地铁轰隆,池醒拉着吊环站着,这个世界和她无关,安安分分等到回去就好。
她卧室的桌上已经放了一卷富士C200的胶卷,丁英忙着监督池川,还有几天就是小升初考试。
池泉生路过她的房门,拘谨地指了指胶卷:“你妈说你想要,我就买了,你看看是不是你想要的那个。”
小小的长方体在她手中一转,上面的生产日期很新。时空也没有结束,所以谁买的胶卷很重要。
“是,谢谢。”
池泉生不自然地笑笑,池醒没去看他,认真思考怎么样才能回去。
去催外婆买胶卷,还是等外婆自己买胶卷,关键这个事情比较偶然,她没法确定是哪天。
第二天池醒就骑着电动车去上学,不下雨当然也没有必要挤地铁。
副校长站在正门和几个红马甲一起拦着不带头盔的人,扣人扣车一字排开,还挺好笑。
这才六点多钟,太阳就微微有些晒人,车棚在树荫下,池醒取下头盔才觉得周身空气凉快几分。
“呼。”
她定了一下大口呼着气,一双手落在她的头发上,没有揉稍微施加点力按了一下。
“早上好。”
转头就迎上江许的笑容,他好像心情很好,小动作都机灵几分。
“呀,你,不转学了?”
“嗯,不转。”他自信地点点头,插着兜拽拽的很欠揍。
池醒不再逗他,转身走上台阶,江许跟在后面慢慢地走着。
“说正事,我现在不确定什么时候可以回去,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要呆很久的话,你会难受吗?”
说到后半段,池醒自己都有些不自信,困在过去原来是这么可怕的事,即便还是一样的人,但经历的完全不同。
生活在这里,看着相似又不同的人,她有着原本的记忆,可时间长了,她还会记得吗?她会被同化,甚至精神错乱。
“如果有你的话,我不难受。”
他突然说得很深情,偏头看向池醒,眼底没有笑意,如一汪春水,澄净但也波涛暗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