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空气。这几天,医院的空气,房间的空气,总让我觉得不对劲……我感觉窒息。”
“哥……”
程少颐反手捉住她的手腕,眼中似有粼粼波光在闪动:“酒酒,你还记得你刚来我家时的事吗?我还记得……记得很清楚。”
程酒酒怔在那里,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这种时候,她说什么,都是多余。
那已经是二十年前的往事了。
程酒酒起初不叫程酒酒,她是程太太挚友之女,挚友夫妇先后死于非命,程太太看三岁的程酒酒实在可怜,便办了手续将她领回了程家。
程父向来信命理一说,非要找人为程酒酒看命,没想到算命先生说程酒酒天生福薄,程父听后挺难过,琢磨了数日,大手一挥,说,为她改名酒酒吧。
此生一杯酒,多么豪气干云,他希望未来程酒酒就算真的命运多舛,也能一杯酒一声笑泯恩仇。
程少颐还记得初次见到程酒酒时的情景,她那时只有三岁,到了程家也不怕生,撒丫子满地乱跑。
家人念她年纪小,凡事都不计较,总是乐呵呵地把她抱在怀中。
相较之下,七岁的程少颐却要被程母戳着脊梁骨逼着去补习班、学钢琴、学跆拳道……什么是人比人气死人,那是他第一次体会到。
于是有次趁着父母外出,陈阿姨去买菜,他总算逮住机会和她独处。
“酒酒,你过来。”他坐在沙发上,像个国王一样的对她颐指气使。
小姑娘虽然懵懂,却听得懂他的话,屁颠颠地跑过去。
此举正中程少颐下怀,他强压住心头的那口恶气,含着笑,用手指狠狠戳她脸上的酒窝。
他以为她会哭的,至少他觉得自己很用力了。
没想到程酒酒却“咯咯”地笑了起来。
她笑起来的样子真可爱,像个软绵绵的糯米团子,程少颐不禁看傻了眼,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她将心收了去。
程少颐还记得,酒酒十几岁的时候尤其像只猴儿,专爱爬树。院子里的那棵老桑椹树,不知道被她折磨了多少回。
他总是静静地看她爬树,跌下来,再爬上去……一载又一载,她逐年长大,微微隆起的胸脯和饱满光洁的脸庞充分证明她不再是小孩子,他便逐渐接受了自己心中的那种隐晦的、变化的感情。
他一度觉得那就是爱了,但他却从没有产生过得到她的念头。
酒酒就该是个梦,一种不死的理想,一种对纯粹感情的向往。
他深信不疑,所以才能毫无牵挂地离开北京,去巴黎。
然后,他遇到了童岸。
长大后的程少颐被养育成了一个真正的继承人,有着和童年时截然不同的老陈心性。面对童岸,他再也无法拿出年少时有过的那种率性对待她,但童岸对他却永远有着用不完的热情与耐心。
他喜欢她的笑。
她一笑起来眉眼弯弯,两颗酒窝像月亮明晃晃挂在天上。
那一霎,他觉得,天大的事,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他曾以为自己把她当作了酒酒的替身,直到见到陆子昂的那天,当他体会到前所未有的嫉妒,他才幡然醒悟,原来不是那样的。
原来他爱的,是童岸这个人本身——
因为过去的他,从没有嫉妒过叶慎安。
爱情所包含的东西,她一一带给他,教会他,让他感受到快乐、幸福,也体验过心酸、妒忌。
他曾在酒酒身上看到了关于爱情的全部梦想,然后在她身上,得到了真实的爱情。
原来真实的爱情比想象中的爱情更美,也更残酷。
他到今天才明白。
“哥,天要亮了……”
眼见天边隐隐泛白,程酒酒越来越害怕,怕自己若不出声,程少颐能在这里坐到天亮。
然而明天他们还有很多事要去做,成年人的世界,能拨给伤心的部分,只剩夜晚。
短暂的夜晚。
好在程少颐终于回过了神:“抱歉,酒酒,你赶紧回房睡一会儿吧。”
“那你呢?”酒酒担心地看着他。
“我也去。”
他说着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脚步算稳。
程酒酒松了口气。
“哥,”她叫住他,“你也不用太悲观,说不定……”
没有什么说不定,如果有,她已经如愿嫁给叶慎安。
她说不下去了。
程少颐回过头,对她淡淡一笑:“酒酒,不用说了,我明白的。”
他苦涩的笑容令她胸口发紧,一霎间失去了呼吸。
近两天没睡,程少颐眼中的血丝更多了,老黄叹了口气:“白费我的心意。”
程少颐没作声。
一周过去,程父的病情已趋稳定。主治医师不放心,害怕他回去又耽于工作,让情况恶化,逼迫他留下来再观察几天。
程母虽知多待一天便意味着麻烦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