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庭,你之前可能有过一些揣测,但其实远比你想得还要复杂。他们不接受我和你在一起,不止是过去,现在亦然。
我曾经试图争取过,用我自己的方式,但没用。我那时以为长痛不如短痛,所以做出了那样的选择,欺骗了你,说我不爱你。
但我的确喜欢过酒酒,是哪一种喜欢,到现在,我也没办法理得很清楚,但我能肯定一件事,那就是我爱的人是你。
回到北京之后,我的家人可能还会想尽办法阻挠我们,但我已经做出了决定,不会放弃,所以我希望你也不要放弃。”
说到这里,程少颐的声音忽然有些颤抖:“那个孩子……”
他没有说下去。
童岸的眼光一黯,却还是勇敢地看向他:“对不起,少颐,那是那时的我认为对的决定,我没办法因为爱你而生下他,那是对他不公平。”
程少颐一愣,摇头,眼中有泪水缓缓溢出。
“是我错在先,我不该罔顾你的意愿……对不起,还有,我真的爱你。比我曾以为的,多得多。”
童岸替他擦干眼泪,再紧紧握住他被冷风吹得冰冷的手:“你怎么哭了呀,我以前都不知道,你这么爱哭。”
程少颐仍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对了,唐婉跟我说,你因为我失去了很多东西……”
她一愣,笑了:“当然了,我失去了青春啊!从十九岁到二十七岁,八年欸,抗日战争都打完了。”
程少颐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惭愧地垂下了头。
她不再说话,默默闭上眼,慢慢感受到一种平静而汹涌的力量,注满全身。
是的,她决定永远不说,她曾因程少颐的禁锢错过了什么。
对习惯藏事的程少颐而言,能开口说这些话,是他的爱。
而她的爱,是选择对那些沉重的往事缄默。
他们现在的幸福,是好不容易拼凑回来的幸福,不仅不完美,也许还很脆弱。
要小心再小心呵护,才可能开花结果。
她相信她可以做到。
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童岸赶他起来:“很冷啊,进去吧。”
他却恋恋不舍:“这里风景真好。”
“天亮你再来看个够。”
“那不一样,这是夜景。”他抱怨着,却还是乖乖起身。
回到卧室,程少颐迟迟不肯回客房,在她的房间里东摸摸西看看,还不时偷看她的表情。
见童岸一脸无谓,他终于放弃:“我去睡了,晚安。”
程少颐委屈巴巴地拉开门,童岸忽然叫住了他:“你要不要给我讲睡前故事?”
“……”
很旧的童话书,还是爸爸小时候买给她的,因为充满了回忆,她一直好好收藏着。
和她想的一样,程少颐完全不擅长讲故事,平铺直叙的语调令她乏味得连打了几个呵欠,某种意义上,意外的助眠。
她伸手关掉台灯:“睡觉!”
程少颐的震惊溢于言表,半晌,才连说了两声“好”。
“不过,”她话锋一转,“你想留下来睡,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明天也要给我讲故事。”
“……好。”
“每天都要不一样的。”
“……好。”
“不能这么硬邦邦的语调,要有感情的。”
“……好。”
“还有,要给我讲一辈子。”
程少颐怔了怔,低下头,吻了吻她的额头,郑重道:“我都答应你。”
黑暗中,童岸脸上闪过一个狡黠的笑容,那笑容虽还残留着些许淡淡的伤感,但也是真心的笑容。爸爸泉下有知,应该会开心的吧。在她长大之后,终于也遇到另一个愿意给她每天讲睡前故事的人。
第二天醒来都快中午了,这大概是这段时间以来她睡得最好的一觉。
昨晚程少颐一直从身后搂着她,那个姿势其实并不舒服,但她却不忍心推开他。仿佛就那样任由他紧紧抱着,就稳稳抓住了他们之间流逝的那些时间。
按照姨母的说法,今天她应该带他四处转转,逛逛绍兴的景点,以尽地主之谊。
但时间就这么多,晚上还得回医院,她一时想不起来该带他去哪里才好。
吃过午饭,回家的途中经过沈园,她想了想,叫住他:“要不我们去沈园逛逛吧。”
她喜欢沈园,倒不是喜欢那个凄美的爱情故事,而是喜欢里面的园林景致。
还有几天就是除夕了,如今这里是淡季中的淡季,没什么游客买票。
从外往里看园子,实在朴实无华,门上的黄杨木板镌着郭沫若先生题的“沈氏园”三字,是漆成了浅浅的绿色,有一种芳草萋萋的哀凉感。
童岸想了想,跟程少颐说起一桩趣事:“去年我回来,来沈园闲逛,遇到导游带着一队旅行团在园子里浏览。那个导游讲完陆游和唐琬的那个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