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的柴房里。
昏暗的油灯,照在我身上,忽明忽亮。
我揉揉眼睛……
这一次,我到底穿成了什么呢?
就在睁眼的瞬间,耳畔琴音微颤。
古琴!
此时此刻,我竟然穿成了一张古琴。
这张琴,正是龙脊古琴!
不等我想下去,只觉得一阵古怪的感觉传来。
哎呦,好痒啊。
我仰头。
天呢。
此时此刻,在我的“身体”上方,一团黑漆漆的玩意正在撩拨我!
瞪大眼睛一瞧……
一头乌黑靓丽的秀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不偏不倚,恰好垂落在琴弦之上。
秀发之中,隐隐约约露出一张脸。
一张面容姣好,略显苍老,但眉宇之间尽显凶煞之气的脸。
果然是长公主。
她的双脚,被倒吊在房梁上。
跟之前的死者,姿势一模一样。
我转了转视线。
一个黑衣男子,坐在草垛上。
他左手鸡腿,右手猪蹄,正啃得不亦乐乎。
“吃吃吃,就知道吃!”长公主骂道,“我的腰都快断了,还不如来个痛快的!”
“公主大人,这可是我最后一顿饭了。”黑衣男叼着鸡腿,转过头来,“你好歹让我吃饱喝足,免得在黄泉路上,做个饿死鬼啊。”
昏黄灯光下,他约莫四五十岁的年纪,长脸干枯瘦缩,像一只风干的橘。
一道醒目疤痕,从额头至眉心,直至鼻尖,不偏不倚,恰好是整张脸的对称线。
哼。
长公主冷哼一声:“得了便宜还卖乖,若不是遇上我,你那贱命能值多少钱,自己没点数吗!这个数,你子孙十代也够了。”
呵。
毒舌长公主,真是名不虚传。
如此看来,我的推理,完全正确。
果然是她……买凶杀人!
这是,刀疤男身边,有什么东西银光一闪。
我一瞧。
刀疤男屁股旁边,放着一把短刀。
纵然光线昏暗,依旧锋芒毕露!
如果没猜错……
这便是连杀四人的凶器。
我冷冷一笑。
杀人凶手是吗?
害的我几天几夜吃不下,睡不着是吗?
来。
咱们新仇旧恨,一起算算。
——叮!
我狠力弹拨琴弦,发出一声刺耳的噪音。
“啊!”
长公主惊恐一声。
刀疤男回眸,压低声音道:“嘘!公主大人,您能不能忍一忍。这又是弹琴,又是大叫的,会暴露的。”
“不、不是我!”
长公主吓得吐字不清:“是它,它自己响的!”
刀疤男叼着羊蹄,撇撇嘴。
“这都什么时候了,您就别开玩笑了。这古琴又不是妖精,还能自己响。”
说完,扭头继续啃肉。
——叮当咚咚!
我又一顿狠狠弹拨。
“啊啊啊!鬼啊!”
长公主吓得要死,疯狂晃动身体:“真的有鬼!快!快放我下来!”
“公主啊!”
刀疤男欲哭无泪,“奴才最后一顿饭,您行行好,别吵了行吗?”
“真、真的有鬼!”
长公主泪流满面,“它自己响的!不骗你!不信你看!”
“好。我看着行了吧。”
刀疤男侧过身来,啃着猪头肉,盯着古琴。
长公主笃定道:“它马上响!”
一个马上过去,古琴没响。
两个马上过去,古琴没响。
无数个马上过去了,古琴还是没响。
“这不可能!明明就是响了!”长公主垂落的手,乱拨琴弦,“你响啊!你怎么不响了!”
“哎。”
刀疤男叹了口气,“公主大人,您入戏要不要这么深啊。那些恐怖传说,不是是您请人编的吗,嘤嘤嘤……”
“真,真是凶、凶琴!”
长公主吓的浑身发颤,“放、放我下来!”
“不。”
刀疤男摇摇头,“这出戏是您的主意。要演戏,就要演到底。”
长公主疯狂摇头,“放我下来,快点!”
“不。”
刀疤男态度坚定:“当初捆您的时候,您还嘱咐我,如果一会您难受,无论说什么,怎么威胁我,也必须将戏进行到底。”
“我改主意了!快,放我下来!”
刀疤男说完,所幸背过身去,继续啃肉。
“快啊!我求求你了……”
“亥时马上到了,您在坚持一会哈。”
看着长公主悲痛欲绝的脸,我嘻嘻一笑。
公主您别怕,他不理您,我理。
——当当!
——叮叮当!
——叮叮叮叮当当当!
长公主的脸,一会煞白,一会紫黑,一会暗黄。
终于……晕了。
而我经过一番苦练,竟无师自通……悟出了古琴弹拨的真谛!
师父说过: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趁现在有时间,有条件,疯狂的弹起来吧!
——当当!
——叮叮当!
——叮叮叮叮当当当!
滴答。
滴答滴答。
我正弹得尽兴,只觉有冰凉液体,低落在身上。
啥啊?
我抬眸,呆了。
长公主的耳朵,好像……流血了。
不是吧。有那么难听吗?
我正专注研究,长公主是左耳出血,还是右耳出血,亦或是双耳出血时,耳畔传来“呕……”的一声。
侧眸一瞧。
刀疤男正扶着墙,疯狂呕吐。
刚刚吃下肚的鸡鸭鱼肉,一股脑吐得满地都是。
“长公主大人,您怎么能如此残忍……让奴才空着肚子见阎王!嘤嘤嘤……”
他回头看过来。
双眸,瞬间瞪圆!
“天!”
此时,长公主双手垂落,不沾琴弦。
可古琴的琴弦,却疯狂颤抖,抖出一串刺耳的魔音。
呕……
啊!
他想吐,可嘴巴正忙着尖叫。
结果,呕吐物到了嘴边,伴随着惊叫,“咕咚”咽了回去。
“鬼啊!古琴索命来了!救命啊!”
他的惊叫声,将刚刚晕过去的长公主,又吓醒了。
“啊!鬼啊!”
“古琴杀人了!救命啊!”
一时之间。
尖叫声有之。
恐惧声有之。
求救之声,亦有之。
吼吼。
看此二人如此热闹,也不枉我一番苦心。
拜拜了您呐。
片刻之后,我重新回到寝店。
睁开眼睛,抹了抹满脸的水,冲出门去。
“我知道公主在哪了!跟我来?”
与此同时,一个小厮跑过来,“驸马,北苑柴房闹鬼了!有女子、还有男子的嘶吼声!”
“就是那!”
我惊喜道。
小黑唇角一颤,欲言又止。
我这才发觉,额间发丝湿透,正在滴滴答答落水。
“快走吧!”
我扯住他衣袖,跟在护院身后,朝北苑柴房奔去。
打开柴房大门。
眼前一幕,简直不忍直视。
刀疤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时而惊呼,时而哀嚎。
长公主倒吊在房梁上,头发散乱,衣衫不整,脸色灰白。
看着驸马冲进来,她眸中含泪,嗓音喑哑:“驸马,救我……”
林佑堂呆了。
倒吊在房梁上,无比狼狈的疯女人,真是……飞扬跋扈的某人吗?
他上前几步,揉揉眼睛辨认一番,才惊呼道:“公主!你没事吧!”
长公主泪流满面:“你觉得呢?”
他小心翼翼将公主放下来,怒眸瞪着刀疤男:“你这奴才!公主平日待你不薄,你竟敢刺杀公主!”
“我……”
刀疤男惊魂未定,一脸茫然。
几位守卫一拥而上,轻易将他制服。
我捡起地上的短刀。
短刀极薄,锋芒毕露!
这,八成是连杀四人的凶器。
小黑走到驸马和长公主身旁,沉声道:“陛下口谕,今夜务必查清此案。但此案涉密,您看……”
驸马立刻意会:“府中潇湘院偏僻安静,可以审案。公主受了惊吓,恕我不能奉陪。”
“不。”
长公主嗓音衰弱沙哑,却坚持道:“凶手敢对我动手,我洗漱更衣后,会亲自旁观!”
“姑母是重要证人,若能出面,再好不过。”
……
盼望着。
盼望着。
破案时间,终于来了!
老赵头背着一只包袱,匆匆赶来。
他喘着粗气:“大人啊,您这包袱装的什么宝贝,一路叮叮当当的响……”
我神秘一笑:“秘密武器。”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