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走进房中。
他凉薄的唇,紧紧抿着。
看得出,他有心事。
“你来得正好,给。”
阿若将信笺递过去,“凶手向我们下战书了。”
小黑扫过纸张,眸光又冷了三分。
顿了顿,沉声问:“有把握吗?”
我说:“还需要一点时间。”
他犹豫了片刻,开口道,“刑部今日,捉获了百步亭杀人案的主谋,梁宏。上面的意思……”
小黑没有说下去。
我已秒懂。
古琴之案,涉及长公主独子,陛下的亲外甥。
五日之内,已连死四人,其中还有两名都查院守卫。
虽然此案保密,却瞒不住皇族。
再不结案,恐生事端!
而梁宏这种杀人犯,百死不足惜。让他多背几条人命,是最简单的办法。
我问:“何时为限?”
“今夜。”
他沉声道,“若今夜不能破案,明日梁若就是凶手。”
这种事,皇族和朝廷,从来都不少干。
不行!
凶手连杀四人,手段又如此凶残,必须将其绳之以法!
“喂!你们聊够没,还有一个时辰了!”
到了此时,阿若表现的,比我还急!
“放心吧,我一定找到凶手。”
我重新回到案前,迅速翻看资料,将案情从头理顺。
第一案。
案发时间:二月初九。
案发地点:西雨河畔花船。
死者夜未眠,女,年十六,……(此处省略三千字个人简介)。
第二案。
案发时间:二月十一。
案发地点:城郊别院。
死者樱眉,女,年十八。……(此处省略三千字个人简介)。
第三案。
案发时间:二月十三。
案发地点:都查院。
死者于程泽,男,四十二岁,……(此处省略三千字个人简介)。
张顺由,男,三十六岁,……(此处省略三千字个人简介)。
“五魂一聚,四象皆安……五魂一聚,四象皆安……”
我反复咀嚼这句话。
忽然,脑中一道电光闪过。
明白了!
我敞开大门,对小黑说:“长公主府!”
……
夜色已深。
我和小黑,带着几名侍卫,匆匆赶到长公主府。
远远的,就看见府中大门紧闭,四名侍卫分列两侧。
小黑顿住脚步,侧眸看向我:“你可知,若你断错,会是什么后果?”
这一刻,我恍然记起,当初信笺上的“预言”。
——你会得罪陈国最具权势的女子。
没错。
这府中住的,乃是当朝长公主,陛下唯一的亲妹妹。
不论我是都查院的朱之骰,还是凌王府的郡主……
这一步一旦迈出,只要出一点差错,结局都必死无疑!
我微微侧眸,看向小黑,唇角勾起一丝微笑,“走吧。”
走吧。
上辈子,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最终登上太后宝座,又能如何?
满水的鲜血,无尽的罪恶,到头来,还不是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吗?
如今,我能重生,就要痛痛快快来过。
哪怕是死,也要死的堂堂正正,死的其所!
说罢,我径直走上前去。
“咳咳……”
小黑追过来,望着我的眼眸,竟有些温柔,“你的表情,能不能别那么……视死如归。”
啊?
我摸摸脸颊,有那么明显吗?
“放心,一切有我。”
一切有我……
我心中蓦地一暖。
无论如何,这段时间的相处,还是生出了些革命感情。
生死关头,他能这样说,也不枉相伴昨日。
“你死后,我会把那一万两烧给你的。”
呃……
别让我活着出来,否则我烧你全家!
不等我骂他,他又道,“等会,看我眼色行事。”
我郑重点头。
等等!
望着他的背影,以及随风翻飞的黑色绫带……
大哥,您是不是先睁开眼?
……
小黑走到守卫旁,亮出一块令牌。
守卫原本冷森森的脸,当即面露惊惧。
“您、您稍等片刻!”
他无比恭敬,点头哈腰道:“小的立刻禀告长公主。”
“好。”
不等守卫入府,大门已从里面推开。
一位身着素白锦袍的中年男子,匆匆夺门而出。
他约莫四五十岁,五官端正俊美,眼眶却微微泛黑,眸光也十分黯淡。
素白的锦袍,襟口的刺绣暗纹,精美华丽。可穿在他身上,却像极了一件丧服。
这人是……
眼前恍然闪过,二十年前金銮殿上,当年武状元御前受封时,那个英姿挺拔,气度非凡的男子。
眼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曾经的武状元,如今的驸马——林佑堂。
如今的他,英姿早已不在,苍老又颓然。
“渊儿,我正要找你。”
他快步走到小黑面前,语气焦灼:“出事了,快随我来!”
说罢,拉着小黑往府中走去。
望着他们熟络的背影,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林佑堂刚才叫小黑啥?渊儿?
渊儿……
一个无比可怕的想法,霎时在脑中炸裂。
他、他不会是……
小黑回眸,示意我跟上。
我深呼吸。
再深呼吸。
望着小黑的背影,我努力弯起唇角,平静的告诫自己:命案要紧,命案要紧,命案要紧。
等事情结束,呵呵……
我一定让你知道,后悔两个字有几划!
……
长公主府。
穿过十八弯的回廊,抵达寝殿。
咦。
别处的丫鬟侍从无数,这里怎么空无一人?
殿门外,林佑堂驻足。
然后,深深看了我一眼。
小黑立刻会意,朗声道,“这位是朱大人,有话但说无妨。”
林佑堂冲我点点头:“跟我来。”
说罢,带我们走入寝殿。
哇!
寝殿里,装潢超级豪华。
名画古器,摆放的满满当当……
奢侈。
太奢侈了。
这带多少民脂民膏啊……
我曾经的慈宁宫跟这比起来,简直就是个破窑。
林佑堂走到内殿,床榻旁。
“渊儿,你姑母好像出事了!”
姑母!
听到这个词,我浑身又是一颤。
这回,错不了了。
林佑堂咬牙,掀开床边的鲛绡宝罗帐。
沉香木阔床上。
鲜红的血,染的软纨蚕冰簟一片斑驳。
不仅如此,床内侧雪白的墙壁上,也留下一道喷溅的血痕!
来这之前,我已经预料到,长公主出事。
可看着四溅的血……
心脏,不由一阵紧缩。
我吸了吸鼻子,对林佑堂说:“驸马大人,您能不能简单说一说,事情经过。”
“今天午膳后,公主说头痛,想睡觉,不许任何人陪。晚饭时,她还未睡醒,我便来看看她。谁知……”
他望着腥红的血迹,惊慌道,“她、她不会出事了吧!”
小黑朝我微微颔首。
我从怀中,掏出“威胁信”,递给驸马。
他迅速扫过,不解道:“这、这信何意?”
“此刻已来不及解释了。”
我说:“简单来说,凶手已连杀四人,第五个目标,就是长公主。”
“啊?”
林佑堂捏着信纸,倒退两步,转而看向小黑,“渊儿,救救你姑母啊!”
我问:“我猜测,凶手的杀人地点,就在公主府。你可知府中,哪里比较偏僻?”
“偏僻……”
林佑堂蹙眉,嗓音发颤,“这府中独立的院落,有三十六处,每处空闲的厢房、柴房,不可计数……我现在就派人……”
“来不及了!”
亥时将至。
如果一间一间找下去,十条命都不够丢的!
我回眸,望着房中的铜盆,盆中恰好清水。
“劳烦你们先出去一下!”
林佑堂一愣。
小黑也一愣。
我没空同他们废话,抬手将二人推出房间,把门一关。
一头,扎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