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煜看看画，再看看白森森的人骨，浑身猛地一颤，身体本能的缩紧。
“不、这不可能！”
驸马脸色阴沉，嗓音轻颤：“能不能把这画像，给我看一下。”
“驸马，我的头好痛。”
长公主扶额，拉住了驸马的胳膊，“我痛的厉害……再看这些东西，肯定要失眠了。”
可驸马仿佛没有听见一般，撇开了长公主的手，走向阿若。
“好啊。这是人骨复原画，可是我花了半个晚上，一点一点画的呢！”阿若得意洋洋，将画像举起。
驸马直勾勾的盯着画像。
脸色，瞬间苍白。
他唇齿猛颤，几次张口，却说不出一个字。
许久，才颤出一个名字——“阿阮……”
他身子狠狠一晃，摔倒在地，却挣扎起身，踉跄着向前，在白骨身旁，噗通跪地。
他抬手颤抖的手，轻轻扶过白骨的头骨、腓骨，还有手骨……动作轻柔的，仿佛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
“阿阮，是你吗？”
他将脸，贴在头骨之侧，低声呢喃：“阿阮，你怎么不说话啊？”
“驸马大人。”
阿若上前，非常善意的提醒道，“这个人死了，这是她的骨头，我从地底下挖出来的，应该不会说话。”
我冲阿若摇摇头，示意他闭嘴。
他跪在地上，保持着脸贴白骨的姿势，良久未动。
余光里，长公主的眸中，溢出愤怒的火光，双手紧紧攥起来，锋利的指甲，都插进肉里了。
“林佑堂！你莫要太过分！”
可驸马跪在地上，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
我轻声道：“案发之后，我曾派人打探，得知驸马的祖籍凌阳，虽然村里的老人，大多都已离世。可还是让我查到，驸马当年，曾经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而那个人……便是躺在你怀中的尸骸！”
驸马将坏中的尸骸，裹得更紧了些。
“驸马大人，逝者已逝，节哀顺变。”
我低声道，“我们唯一能做的，是找出凶手，让死者瞑目。”
闻言，驸马猛地抬起，“你、你什么意思？”
“不论是十年前的苏梦阮，还是十年后的夜未眠，这一母一女，都死于谋杀！”
驸马的身体，猛的一晃，嗓音猛颤：“我，能做什么？”
“说出真相，让她们在地下瞑目！”
驸马唇角勾起苦楚的笑意，“没错……未眠，的确是我和阿阮的女儿。”
他的脸上，溢满无奈的绝望。
“二月初三晚上，百延为了未眠的事，同母亲争吵。当我听到未眠的名字时，就猜出了她的身份。
第二天，我便带着金叶子，去了花船，恰好看见有人要杀未眠，自然出手救了她。
当天夜里，我既震惊，又痛苦。未眠从小乖巧可爱，怎么如今……会流落到那种地方。可让我更担心的，是她的安全。”
他转头，将目光落在长公主身上，一字一句道，“我知道，杀她的人，是不会罢手的。”
“林佑堂！”
长公主双眉紧拧，厉声道，“自己在外面养了野种，看我作甚！”
驸马唇角冷冷一笑，继续道，“一想到未眠这些年遭受的委屈，我就心如刀绞。第二日，我又去了花舫。
我以为，她已经把我忘了，可她第一眼，便认出了我。她没有打我，没有骂我，只是怔怔的望着我，用冷的像冰一般的声音告诉我，母亲死的并不痛苦，这些年，她过的很好……
可她越是这样，我就越痛啊！我想带她走，天下之地，总有我们父女的容身之处……她冷冷的笑，说我们根本走不了，还将我赶了出来，让我以后，再也不许找她。
未眠，她一定是恨极了我，才会说出那样绝情的话吧。”
我摇了摇头，听他继续说下去。
“二月初六，我劝百延离未眠远些，这样未眠才有一线生机。可百延一出府，就去了花舫，还送了龙脊古琴给未眠。我知道，若再不走，未眠的死期便不远了！”
“我的身份特殊，不方便保护未眠。无奈之下，我只能找到旧部下小钢剑，就是王公梓。当年在漠北时，他潜入敌营，险些丧命，是阿阮救了他一条命。他得知未眠身份后，承诺一定护她周全。”
“让未眠同他演戏，也是你的主意吧？”
我心中暗叹……
驸马蓦然怔了怔，“你果然聪明，这一点，你可猜到了。”
“驸马谬赞。”
比起您来，我还差的很远很远……
不愧是当年的武状元，驸马这步棋，可谓一箭双雕。
一来，能够保护夜未眠安全。
二来，王公梓借机与夜未眠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美爱英雄的戏码，让林百延知难而退。
“只可惜，您漏算了一点。”
而这一点，正是将夜未眠，推上死亡之路的关键！
驸马颤声问：“哪一点？”
“幕后主使开始要杀夜未眠，的确是因为林百延，即便杀不死她，给些教训也是好的。可第一次刺杀后，一切都变了。夜未眠必须死，只因为——她是你的女儿！”
余光里，长公主目光冰冷，恍若寒潭。
说到这个份上，再蠢的人，也该明白，林煜的幕后主使，正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
“呵。”
驸马眼神空茫，唇角勾起一抹嘲讽：“果然，是我太天真。我早该想到，怎么可能瞒得过你……”
“母亲……”
林百延凝望着母亲，脸色一片灰白。
前后不过一个时辰，他前后得知父亲的秘辛，母亲的阴谋，能有如今的镇定，也算难得。
“真的是您，要杀小眠吗？”
长公主脸色晦暗，笑容冰冷，“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一个流落风尘的妓子，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贱种，活与死，又有什么分别？”
“母亲！”
林百延眸中闪着寒光，“为什么？”
“为什么？”
长公主拂袖起身，逼视着林百延，字字珠玑道：“你应该去问你的父亲，为什么背着我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来！为什么？为什么你大好的前程，要去跟一个妓子纠结缠绵！”
林百延双眸泛红，望着母亲愤然的脸，“纵有千错万错，可小眠她是无辜的！她害过谁！”
“无辜？这世间，何人又不无辜？当年我苦守在家，你父亲却跟别的女人厮混生子，我不无辜吗？！”
她浑身发颤，“没错，是我派林煜去杀她的！这样的贱种，就算杀她一百次，一千次，都难解我心头之恨！”
“母亲！你……”
林百延双唇猛颤，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朱大人，我认了。此案之中，我便是幕后主使，是我指使林煜，杀了夜未眠。原因呢，你刚才都说了，她不仅是个贱种，而且还勾引我儿子，换做是谁，也恨不得杀了她！”
她腰背挺直，面容平淡，纵然是认罪，依然傲气凌然。
“我毕竟是长公主，身份尊贵，万一东窗事发，虽然陛下不至于治我的罪，可面子上总归不过去。”
“何况，百延和驸马知道真相，多多少少会生出嫌隙来。都查院的张顺由，是我的人，行事也方便，他帮林煜杀了樱眉，又自杀，都伪装成了古琴杀人的模样。”
“为了摆脱自己的嫌疑，我将几个案子连起来，伪装成五行杀人案。”
“哦，对了。我还派人在民间散布古琴杀人的谣言，好叫你们知难而退……可谁知，你不信鬼神，竟真查到本公主头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