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禾阳盯着驸马，唇角勾起嘲讽的笑：“驸马，你可想知道，她最后说了什么？”
驸马的手掌，狠狠扣着椅背，指结惨白。
“什么？”
“哎。说起来真是很烦。”巫禾阳舒了口气，“这么多年过去，有时做梦，还会听到那个女人死前凄惨的喊声啊。”
驸马猛拍桌子，“阿阮到底说什么！”
巫禾阳故意哑着嗓音，学着女子的腔调，“不要，不要送我女儿，去那种地方……她才十岁，十岁啊！”
“什么地方啊？”
阿若听得云里雾里，反应半天，终于明白过来，“啊？难道是你，将夜姑娘送进青楼？”
“才十岁就那么勾人，天生的贱.货，不送青楼岂不可惜吗？哈哈……”巫禾阳疯狂大笑。
我心中一阵绞痛。
在这场残忍喋血的谋杀里，对她们母女而言，最残忍的不是苏梦阮被银针入脑，也不是大火烧身，甚至不是十岁的未眠，被卖入青楼。
而是……让一个母亲在生前的最后一刻，得知女儿将遭受最最残酷的人生。
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一个母亲绝望。
我强忍着胸口的不适，凌声问道：“那个时候，夜未眠在何处？”
“呵。屋子只有那么大，那小丫头能去哪？”
巫禾阳嗤笑一声，“我玩弄那女人时，小丫头就站在一旁。哦，不仅如此，刺针、点火，她都眼睁睁看着呢。”
他唇角露出邪肆的笑：“刚开始的时候，小丫头眼里，还闪着泪花……到最后啊，连眼泪都挤不出来喽。”
这一刻。
林佑堂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尽了。
他低下头，肩膀开始颤抖……越颤越厉害。
“哈……”
“哈哈……”
他笑，笑的我毛骨悚然。
当然，比我更悚然的，当属长公主。
“佑堂……你没事吧。”
她的愤怒，变成了惊恐：“驸马，你、你别吓我。”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林百延“嗖”的起身，以黑豹般的速度，扑向巫禾阳！
“我杀了你！”
他扑过去，“武松打虎”般骑上巫禾阳，拳头恍若雨点，噼噼啪啪落下。
“哎呦！”
“哎呦！哎呦！哎呦！”
巫禾阳没了方才的狰狞，不断发出嗷嗷惨叫。
在场的人，本就不多。大家呆呆望着“百延打虎”的场景，竟都忘了劝架这档子事。
一顿噼里啪啦后……
巫禾阳的惨叫声，越来越小。
最后，只从鼻子发出微弱的哼哼声。
林百延脸色涨红，满头大汗，此时力竭，连拳头都抬不起来。
如今，他只能用眼神杀死他。
“是你对吧？是你将她卖到青楼……你可知道，她自杀了三次！你知道吗！知道吗！”
突然，我想起一件事。
我好像……是主审来着。
是不是应该，适当维持秩序的啊。
“住手！”
我冲阿若摆手，“快、拉开林公子。”
“不！”
驸马惊叫一声。
众人回眸。
此时的驸马，面色恍若将死之人，泛出阴暗的青紫色。他的牙齿猛然打颤，发出咯咯的声音……
他颤颤巍巍起身，险些扑倒在地。
“驸马！”
长公主惊慌起身，想要扶住他，却被他狠狠推开。
他的眼睛瞪得很大，眸中却一片空茫。
然后，将自己的衣袍，脱了下来。
“驸马，你这是干什么啊！”
他拖着抖开的衣袍，走到尸骸旁，将头骨端端正正的放在衣袍中，裹起来抱在怀里。
“阿阮……”
他将头骨，紧紧裹在怀里，仿若抱着这世间，最最珍贵的宝贝，唇角猛颤，恍若梦呓：“阿阮，我们回家。”
说着，起身踉踉跄跄朝殿外走去。
“驸马！”
长公主眸中爱恨交织，上前扯住驸马的衣袖，“驸马！驸马你去哪？”
他身子晃了晃，一口鲜红的血，喷洒在怀中的衣衫上。
与此同时，整个人身体一歪，倒在地上。
“驸马！”
长公主站起身来，全然不顾形象，跑到驸马身旁，将倒在地上的驸马，扶在自己的臂弯里，“传太医！传太医啊！”
……
走出公主府大门，夜幕昏暗。
我抬手，揉揉熬了一夜的眼睛，打了个哈欠。
“做的不错。”脖颈后，伴随着温热的气息，传来小黑低压邪魅的嗓音。
我狠狠瞪他一眼，“三殿下，咱们的帐，似乎也该重新算了！”
“哦？”
他唇角斜勾，“莫不是你突然想通，决定……要人不要钱？”
……“要多远，滚多远。”
这时，守卫押着小唯，还有巫禾阳，从府中走出来。
“好饿好饿好饿！”
阿若凑过来，撅起嘴巴，“累了一宿，再不吃饭我就死了。小黑，你请客吧请客吧请客吧！”
我轻咳一声：“在三殿下面前，不得放肆。”
“什么？什么三殿下？”阿若纠结的皱起眉头，“这里只有你，我，他，难道说……”
他死死盯着我，恶狠狠扬拳，“好啊你个杨锦瑟，怪不得你如此力大蛮横，原来你是三殿下！我就说嘛，你根本不像女的……哎呦！”
“你少侮辱我！”我狠狠揪住他的耳朵，指了指小黑，“他，他才是！”
“啊？”
小黑撇嘴，一脸不信，“他怎么可能是……”
见我一脸认真，见小黑半脸狞笑，阿若沉默了。
“天！”
突然，他惊叫一声，“他、他、他……如果是三殿下，岂不就是你的……”
“殿下，朱大人！”
这时，身后传来沙哑疲惫的嗓音。
回眸，是林百延。
他的眼圈很黑，双眸泛红。
“驸马如何？”小黑立刻装出很正经的模样。
“我有件事，想单独问小唯，可以吗？”
我看向小黑。
现在案子查清了，我的任务完成，剩下的事，我才懒得管。
小黑环顾四周，点头道，“好，这里不方便，你同我回都查院。”
“好。”
闻言，我立刻道：“三殿下，下官头晕目眩，恳请先回家休养片刻。”
“咳。”
小黑点点头。
我如临大赦，拖着阿若，撒丫子往凌王府赶。
“喂喂喂！你赶什么赶？”阿若的抗议，我全当没听见。
案件虽然告破，可有些问题，我还是很好奇的。
过这村，没这店，不知道全部的真相，我终生遗憾。
回到房中，我立刻将头，扎入水中。
瞬间，黑暗袭来。
……
都查院，黑暗的牢房里。
此时此刻，我正躺在小唯的衣袖里，是一块，嗯？糖块？
小唯蜷缩在墙边，拥着双膝。
哐当。
牢门打开，一个身材颀长、面容疲惫的男子，走了进来。
正是相同小唯聊一聊的林百延。
“小唯。”
他嗓音沙哑，走到她面前。
小唯抬眸看了他一眼，将目光挪到一边，不愿看他。
“小唯，有件事想不通，烦请你告诉我。”
长公主的独子，玉树临风的林百延，此时的姿态，无比卑微，
小唯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作为报答，我会……全力保你性命。”
“呵。”
小唯冷冷一笑，“你以为我是你亲爱的母亲，惜命如金吗？姑娘死的那天，我早就跟着她去了。如今的我，唯求速死。”
“我知道，你心如死灰，可是我也一样。”林百延嗓音颓然，近乎哀求，“可这答案，对我很重要……若是你不肯说，我在九泉之下，如何面对小眠。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