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唯闻言,缓缓回眸看向林百延,“你说什么?”
林百延悲戚道,“小唯,想要随她去的人,不止你一个!可在此之前,我想知道真相!”
“你!”
小唯侧眸,愤恨的瞪着他,唇齿发颤,“你的问题,我可以回答,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一言为定。”
林百延重重颔首,“只要林某做得到,粉身碎骨,绝不食言。”
小唯道:“你问吧。”
“我想知道,小眠死前,可曾说了什么。”
小唯摇摇头,“没有。”
他脸上一阵灰白,却不甘心,又追问道:“什么也没说吗?”
“有些事,又何必知道的那么清楚。”小唯闭上眼睛,“留下些美好幻想,也是好的。”
“你、你什么意思?”林百延怔住。
“没什么意思,真相比你想的残忍。”
林百延生无可恋的苦笑:“还有什么残忍,能比过小眠的死?”
“你不会以为,姑娘真的想救你吧?”
林百延浑身猛颤:“你,你什么意思!”
“看吧。真相有时候,并不美好。”小唯笑的凄凉,“姑娘说,林公子若死了,我们都要死。她如今被长公主盯上,只有死路一条。不如她死。”
“不,这不是真的!”
“她还说,这房中只有林百延,她写下你的名字,便不会有人怀疑到我身上。林家欠她良多,母债子还也是应该。”
林百延揪住胸口,颤抖着闭上了眼。
“不,我不相信……”
大颗大颗的泪水,溢出眼眶,跌落在冰冷的地牢里,凝成了霜。
他握着铁栏,指结月光一般苍白。
“原来,她是恨我的……她恨我。”
小唯冷冷看着她,眸底泛着寒光,“你的问题,我回答过了。现在该你履行约定了。”
林百延似乎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颓然:“你说。”
小唯抿了抿干裂的唇,“活下去。”
“什么?”
“你可知道,姑娘死后,我没有连你一同杀了吗?”
此刻,化身为糖块听墙角的我,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毕竟,当时的林百延醉的死猪一般,想要杀他,如果切个西瓜。
“你以为,你的命还是你自己的吗?你这条命,是姑娘送的。她若不许,你就不可以死!她要你活着,内疚、痛苦、挣扎一辈子!”
小唯盯着他,“活下去。”
林百延颤颤起身,失了魂魄的行尸走肉般,走出了地牢。
在迈出地牢的那一刹,他回眸,朝小唯点了点头,“如果这是小眠的愿望,那么……如她所愿。”
黑暗中。
他的背影无比孤独,像一只受伤的兽,踽踽独行。
地牢,恢复了黑暗静默。
小唯面对着黑暗的砖墙,唇角勾起诡异冷弧。
“我信守诺言,骗过了他,你可满意?”
大颗大颗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冰冷刺骨。
“纵然到死,你都竭尽全力,为父亲,为他,还有我……考虑周全,自己却在冷冰冰的另一个世界,真的不会寂寞吗?”
“你知道吗?我长得这么丑,大家都讨厌我,直到遇见你……这六年,我们日日在一处。我此生唯一的心愿,就是守在你的身边。”
“世事难料,可我,我竟成了杀死你的凶手……纵然你原谅了我,我却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没关系,一切都不重要了……现在,小唯就来陪你。”
她将我取出,撕开了糖纸,塞进嘴巴。
“哦,不!”
这一刻,我突然意识到,我不是糖块!我是毒药啊!
我奋力挣扎,企图从她嘴巴里跳出来。
可惜,为时已晚。我蹦出来时,大部分毒药已经融化在口中!
……
嚯!
我醒过来,拔腿往外跑去。
夜晚的风,冷的刺骨,可我却连外套,都忘了穿!
顾不上了,救人要紧。
等我赶到都查院时,林百延正失魂落魄的走出来,被我撞了个满怀。
“朱大人……”
我顾不上跟他解释,径自冲了进去。
此时,小黑正在院中,四十五度角抬头仰望星空。
回眸,见我跑进来,披头散发,单薄衣衫。
他唇角邪气一勾,“不至于吧。才半个时辰不见,就迫不及待想见到我?”
……滚。越远越好。
“小唯!”我上气不接下气,艰难吐出俩字。
不愧是邪魅三殿下,立刻懂了我的意思,拉住我的手,朝地牢跑去。
地牢里,小唯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小唯!”
我扑过去,将她揽入怀中,“你,你怎么这么傻。”
“傻吗?”
她的嘴唇泛紫,脸色乌黑,说话很是艰难。
“大人,杀人偿命……”
“可,可夜未眠,并不是你杀的!”我迫不及待的喊出那个真相。
小唯眸光微微一闪,紧紧揪住我的袖口:“什么?”
“我说的是真的。你刺下第一刀,只是皮肉伤,并没有伤及肺腑。当时夜未眠按住你的手,再次刺了第二刀。正是这一刀,才要了她的命啊!”
这是实话。
阿若仔仔细细研究了两次刺入的程度,得出以上结论,真的不能再真。
“父亲不能相认,恋人不能相恋,杀母之仇不能报,是她自己,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那晚,她将银钱都给你时,就已经下了必死之心!”
小唯唇角,勾了勾,“谢……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她的嗓音,渐渐微弱,每一个字,都说的格外艰难。
“六年前,她练舞……我陪她说话,她给我糖吃,那是初、初……初见……”
她眸光涣散,缓缓闭上了眼。
“小唯!小唯!”
我看着她,冰冷苍白的脸,心中猛颤。
“她已生无可恋。”
身后,冰冷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让她安心的去吧,这样的结果,也许是最好的结局。”
是吗?
我艰难的起身。
一张糖纸,静静的躺在小唯身边。
我捡起来。
那是一张因年岁久远失了色彩,却又被妥帖保管的糖纸。
或许,这就是她们的初见吧。
我拭去糖纸上的灰尘,轻轻放回她的袖袋中。
“等等。”
小黑指了指她的左右,“她手里有东西。”
我侧眸,看着挡在他双眸间的黑带。
……这家伙,到底能不能看见。
我扒开她的左手。
掌心里,一张白绢布里,裹着一只小物件。
这是啥?!
我掂在手里,嚯,还挺沉。
打开绢布,里面竟然是一只玉雕古琴。
小小的古琴,约一寸长,拖在掌心,玲珑剔透,雕工细致的,连一根根琴弦,都真切的不能再真切。
这样的佳品,一定能值很多钱。
想到这一点,我不自觉的往袖袋里装。
“拿来。”
我仰头,无辜眨眼,“这是重要物证,我要回去好好查验一番。”
“拿来。”嗓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哎。
我将古琴,递给小黑。
他接过去,白皙手指轻轻摩挲雕纹,眉心渐渐蹙起。
连常年斜翘的薄唇,也紧抿成线。
我也被他搞得紧张兮兮,盯着古琴,却发现琴身下的白绢上,点点红梅绽放。
定睛一瞧,不是红梅,是红色小字。
“上面有字!”
我指了指白绢,“给我看看。”
小黑摇头,将古琴用白绢裹起来,顺势揣入袖中。
动作之行云流水、表情之理所应当,实属罕见。
“喂。”我掐腰抗议,“凭什么不给我看。”
他扭头离开,冷冷两个字飘过来,“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