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到来在人群中掀起一阵喧哗,没人不认识这位恶名满城的冲喜王妃。
众人面色各异,好奇、嘲讽、讥笑、冷漠。
“她就是郡公府那个差点被斩头的恶女!”
“不是下嫁九王府了吗?怎么在都城出现?”
“你不知道吧,她在晋城胡作非为,还招惹男人,被老太妃休了!”
“嫁给死人还被休?这也太耻辱了吧!”
楼上楼下毫不掩饰的调侃声传来,这茶余饭后的笑料恐怕要流传千古。
朱槿不为所动面色平淡,反倒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衬着脸上可怕的伤疤。
“大家似乎对本妃的事格外感兴趣,可惜今天是来查案的,不然一定给大家解惑答疑,之后有机会一定和诸位讨论个畅快!”
众人的声音小了下去,朱槿的反应和他们想象不一样。
原本以为会愤怒对骂,或者让旁边两个来头不大的官立威。
没想到竟然一笑而过,丝毫没有在意他们的谩骂,这反倒让众人收了声。
溥承颐、津处怀都不禁为这个聪明的女人投去惊奇的目光。
如此简单一句话便化解了尴尬和矛盾!
朱槿随后朝津处怀问:“津司隶,案件进展如何?”
“仵作正在检查!”
津处怀话音刚落,一名白发苍苍的仵作沉着脸走过来。
“仵作,三名死者死因为何?”津处怀问。
老仵作缓缓摇头:“津大人,恕老夫才疏学浅,检尸几十年竟没有见过如此异常!”
朱槿忍不住接过话:“如何异常?”
老仵作见女子竟然敢插话,津处怀也没有发怒,淡淡回道:“无毒、无伤、无病,只是颜面微微肿胀,身体斑块呈暗红色!”
溥承颐和沧海相视一眼,此状况他们见过那么多案也从未遇到过。
津处怀点点头,示意仵作到一旁候着,他开始向花楼老鸨询问昨夜的情况。
朱槿趁着他询问时,自己走到尸体处,沧海和溥承颐跟在身后。
老仵作观察得并不仔细,死者颜面发紫,嘴唇和指甲发绀。
所说的斑块是尸斑呈暗紫红色,分明是血液不畅的原因。
她主动上前按压尸体,检查了一遍,确是和仵作所说,并没有任何伤口,这三名厨子也没病痛史,而且同时三人都死亡的概率太小。
津处怀在远处见朱槿擅动尸体,立即走过来,喝道:“还请王妃不要擅动尸体!”
“那津司隶在那闲聊那么久有何收获吗?”朱槿被喝了一声,不爽反问。
津处怀愣了一下,这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轻咳一声:“基本可以断定当时除了栾彩音和他们接触过,并没有其他人接触过死者。”
朱槿秀眉尾蹙,栾彩音这个名字她听了好多遍了,终于要一睹庐山真面了。
余光扫了一眼楼内,唯有一道站在台阶上玉手扶琴的人影与知音楼暧昧气氛格格不入的高雅,她心中猜想那便是众人皆知的栾彩音。
对方轻抬眼眸望向朱槿,双目犹似一泓清泉,沁人心脾。虽在红尘之中,却自有一番仰世孤傲。
朱槿暗叹,不愧令众生潦倒的绝世美女,这才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栾彩音缓缓走下来,向几人盈盈一礼:“见过几位大人,见过王妃!”
“你便是名满都城的栾彩音?”朱槿实在不知说什么,问了个傻问题。
栾彩音见朱槿眼睛放着光,秋波泛起一丝疑惑:“妾身是栾彩音,却非名满都城!”
沧海一个大男人忽然泛红脸颊,稍许迟疑,鼓起勇气喊了声:“彩音!”
栾彩音没有回话,甚至连目光都没有看过去。
朱槿见沧海一脸痴痴的模样,狐疑笑了一声,没想到这狮子脸拜倒在栾彩音脚下,见栾彩音没有丝毫反应,不禁来自单身狗的叹息,可怜单相思!
津处怀像个木头人,冷声问道:“请问昨晚死者死时,你是不是在他们身边?”
朱槿瞥了眼无动于衷的溥承颐和津处怀,暗骂假正经。
栾彩音颔首轻点:“是的!”
“能麻烦你说说当时的情况吗?”
“好的!”栾彩音缓缓说起昨晚的情况,“妾身当时正抚琴经过,三人突然倒地抽搐,所有人受到惊吓退开,等官家来人后便宣告他们已经死了。”
津处怀眉头紧皱,这听来什么收获也没有,三人死得太诡异了。
“津大人,你看能不能把这三具尸体先运走,我们知音楼还要做生意呀!”
老鸨见一些客人和姑娘们脸上开始露出不耐烦,不得不冒着顶撞风险主动说道。
津处怀正心烦气躁,老鸨往枪口撞,他露出一丝不满:“案件未查明之前,知音楼不得开业!”
这话一出,老鸨脸色铁青,后悔刚刚嘴贱。
栾彩音面色平淡,似一切事情与自己无关。
朱槿一转眼又凑到尸体旁,注意到摔落在地上的碗和桌上完好的菜。
她想起曾经接触过的一桩死亡案,当时她负责给死者美容,尸体当时的反应和这三人十分相像。
如果她的判断没错,案子已经破了。
朱槿不顾周遭人奇怪的目光,急忙蹲下身,朝仵作喊道:“麻烦老先生过来帮忙打开他们的嘴!”
津处怀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不顾名节,在这抛头露面,面对尸体竟然面不改色。
并没有阻拦,静静看着事态发展。
溥承颐沧海都了解朱槿的能力,知道她可能已经发现关键信息。
朱槿并不知道自己的行为给人带来的冲击,她想的只是将此案的真相查出来。
老仵作配合她将死者的口打开,里面有些发黑,并且伴随着一股鱼腥味,口腔中沾了些荆花瓣。
朱槿起身看了眼碗中的鱼汤和中年厨子口袋散落出的鲜艳花瓣,淡淡说道:“捕三只活鼠过来!”
津处怀疑惑:“这是为何?”
“破案!”
所有人面色一惊,就连溥承颐也同样惊了一下,他对此案还一点头绪都没有。
津处怀的惊讶并不比姑娘们和客人好多少,急忙问:“案子已经破了?”
“我要试试才能确定!”朱槿并没有直接把话说满。
一直秋波不澜的栾彩音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不可置信的看着朱槿。
津处怀安排手下捕来三只活鼠,想看看朱槿到底如何破解此案:“王妃打算如何做?”
“津大人稍安毋躁!”朱槿浅浅一笑。
捡起地上的荆花单独放到一只活鼠跟前,取一份鱼汤放到另一只活鼠前,最后将荆花和鱼汤混合一份给最后一只活鼠。
所有人伸长脖子观看,不明其意,不善者面露讥讽。
过了会儿,三只活鼠都吃了跟前的食物。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下,只吃了单独荆花和鱼汤的两只活鼠依旧活蹦乱跳,而吃了混合在一起那只活鼠缓缓抽搐着瘫在地上,眼看着不再动弹。
朱槿见此,心中一喜,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
“这……这是怎么回事?”老鸨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慌忙问道。
朱槿拾起地上的荆花解释道:“这是荆花,单独咀嚼会带一丝甜味,无毒。三名厨子都有嚼此花的习惯,这点郡公府院子的荆花和下人们都能证实这点。”
说着舀起一勺知音楼的鱼汤继续说,“这是鱼汤,甘醇有营养,也是无毒的!但就是这两种无毒的食物混杂在一起产生了剧毒,导致了他们三人的窒息死亡,刚才的活鼠已经验证了这一点!”
众人恍然,原本一脸戏谑的看客急忙换了一副脸色,频频点头赞许。
事情已经解决,知音楼便安排着客人们先行离开,今日也没法再做生意。
面纱下,溥承颐格外认真的看着朱槿,之前司马伟一案有一定运气的成分,这一次确是真真切切的依靠智慧、敏锐的洞察力来破案。
他的眼中第一次露出希冀,沉寂心中多年的遗憾再一次浮现脑海,那件事或许只有她能帮上忙!
栾彩音不知什么时候眼中泛起泪光,双手因为激动而颤抖。
朱槿是她见过最聪明的人,身份也尊贵,如果是她的话,或许能找到丈夫多年前意外死亡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