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瞿风家出来,两人决定回家。
白茹家在b市的一条老街,是九十年代保留下来的老别墅,独门独院。房子几经翻修,外围却没有过多装饰,因此还能看见那些垒起来的红砖,院子里放着刷了一层油的木质秋千,二楼阳台上面没有窗户,但是有雨棚,卓溪很喜欢这两个地方,空闲时,她喜欢坐在阳台长椅上听雨声或者晒太阳,夕阳西下的时候她就随便捧本书,坐在秋千上打发时间。
所以,在白家的十年中,她过得还是不错的,起码这里还有她喜欢的地方和待她很好很好的人。
卓溪又想起来高考成绩下来报学校的时候,当时白阿姨极力反对她们俩上a大,还以她身体不好为由让她就近选择。
卓溪是早产儿,来白家之前是个药罐子,她被送进白家那天,几乎是奄奄一息了。
韩芳为了把卓溪养活可是费了心思给她制定了一系列的运动项目,训练量一点一点增加,循序渐进,卓溪也都很认真地按照韩芳规定的训练项目锻炼,高一的时候,韩芳将晨跑训练变成了全天候,白茹就是从那时候开始跟着锻炼身体的,但她跑不了每天的15公里,就用游泳来弥补,两人每天晚上还有一个小时的散打,终于在一年之后告别了医生。不过在高考的最后阶段为了不影响考试就被取消了,韩芳的本意也是为了两个孩子能强身健体,也没有必要练出什么名堂来。
经过这么多年的调整她已经完全不用看医生,这点白阿姨应该是清楚的,可不知为何她却提出了这个要求。
不过经过她和白茹的据理力争,白阿姨终究还是没能拗过她们,但为了挽回一点自己的威严,她让白茹跑了一个五公里,白茹却跑了一天,差点吐血。
这次回家韩芳倒是很感兴趣地问了两人学校怎么样,遇着的同学怎么样,两人简单说了下,却都很默契的没提佟左和柳长安的事。白茹的寝室里两个同班同学,一个学姐,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卓溪也把宿舍里的人挨个向韩芳汇报了一遍,才认识几天,对彼此的了解还仅限于名字。可是韩芳却在听见颜妍和苏合两个人名字的时候暗暗心惊,不动声色地继续和她俩聊天,心中却好似波涛般汹涌,也不由对卓溪生出怜悯:a大那么大,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巧和她们住在一起,一个还情有可原,两个这算什么事啊!
韩芳想让两个孩子转学的念头再次出现,开始她还抱有侥幸,但现在事情都发生了,如果还不采取措施,她有预感,将来发生的事一定很难收场。
“我想了想,觉得还是得转学,a大离家太远了,你俩就走了这么一个星期我都想的不行,h大多好啊,从家走路去,二十分钟怎么说也能到了,挺方便的。我要是想你们,也不用等你们放假才能见着。”韩芳嘴里说的是“你们”,可话却是单单只对卓溪来说的。
卓溪没想到韩芳竟然还在坚持这件事,上一句她们还在讨论军训时候的趣事,下一句就变成了这样,她看着韩芳,心中想着她话里到底含着什么别的意思,a大和h大,虽然都是重点,可若要对比,谁高谁低很容易看出来,白阿姨不可能不知道,为什么还要反复提起这件事?
白茹也觉得挺奇怪的,但见自家母亲的注意力没在她这边,就没说,虽然她也不同意,但她更知道卓溪一定会反对这个提议。
卓溪思索一番,抬头同白茹对视一眼,问道:“阿姨,您是不是不想让我去a大?”不是什么所谓离家远的问题,而就是单纯的不想让我去,为什么?
韩芳叹息一声,说:“阿姨怎么是不想呢?是实在不放心啊!”
卓溪说:“阿姨,上a大是我从高一就有的梦想,是我一直努力的目标,现在我的梦想实现了,我不想这么轻易就放弃,您想让我放弃,怎么说也得给出一个合理的理由,说法,好让我觉得,我上a大是错误的。”
韩芳愣了愣,审视般地看着卓溪,她把她养这么大,好像这是第一次她如此正式地与她说话,而且说了这么多。抬头给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她说:“溪溪,阿姨一直都是为你好的。”
卓溪不再说话,只垂着眼睛,唇线抿的直直的。
气氛有些僵,白茹见势赶紧说:“老妖婆,其实我也觉得挺奇怪的,a大哪招惹你了这么不招你待见?校风正,师资优,学生人品好,这么好的地方别人梦寐以求都可能求不来的,您怎么还一个劲儿的把我俩往外拉呢?”
韩芳对自家女儿不跟自己一个阵营非常生气:“你这孩子怎么专门跟你妈唱反调呢!”
白茹回嘴:“那您就不能顺着我们唱正调吗?”
韩芳“嘶”了一声,眼神警告让她闭嘴。
可白茹憋了半天实在觉得心里不平衡,于是就说:“还有那天您二话不说把我们和行李扔在校门口,是不是也在对我们表达转学的意思?我说您怎么那么坚持送我俩去呢,竟然还有这么一层意思,您眼睁睁看我们使劲装行李忍着不发表见解,原来是故意的!您知道那些东西有多重吗!”
韩芳故意如白茹愿的被代跑了话题,说:“那些东西我单手就能提起来。”
白茹怒:“我能跟你比吗?”
韩芳趁机说:“明天开始五公里。”
白茹:“……”不管怎么样,终究是让老妖婆不再提起h大的事,也让溪溪缓和了心情,就算她跑十个五公里她都愿意!
韩芳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自家女儿的心思,只是卓溪的坚持让她明白多说无益,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命里注定,她强硬改变的话反倒不好,是以她便就着白茹给的台阶走了下来。
卓溪经白茹提醒也想起那天韩芳开车离开时不太好的脸色,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她想问,但鉴于之前她们之间的那番对话,韩芳完全没有说出来的意思,考虑又考虑,只好作罢。
苏合趁着这个周末也回了趟家,她家住在城郊的一处别墅群里,其实以她家的情况,住别墅根本就是这辈子都不可能的事,但她确实已经在这里住了将近十年,不愁吃穿。
回到家,她在阳台上找到膝盖上放着书,自己却睡着了的母亲薛静,轻手轻脚地将书拿开,本不想惊动,可不想母亲这一觉睡的很浅,刚一碰到她就醒了。
“合子回来了。”薛静揉了揉眼睛说。
“嗯。”淡淡地应了一声,她问,“周叔叔呢?”
薛静的动作一顿,好半天才说:“一会你任阿姨要过来,你周叔叔出去和人下象棋了。”
苏合的心猛地开始咚咚跳,她迟疑着开口:“妈……”
“嗯?”薛静对于女儿的欲言又止觉得奇怪,“怎么了?”
想问的问题呼之欲出,可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摇摇头,她说:“妈,有饭吗?我饿了。”
“我去给你热热。”
苏合目送着薛静离开,自己脸上放松的表情渐渐收敛,视线落在窗户外面的大树处,忽然她目光一偏,看到自家门口刚刚停好了的私家车,从里面走出来的人让她的心口再次开始狂跳。
是任兰来了。
小跑着去厨房,在薛静微微差异的神情下她略带紧张地说:“妈,任……她来了。”她从来都没有适应过叫那个女人阿姨。
薛静擦擦手说:“饭菜热好了,你趁着吃一口,吃完就回屋休息吧。”
苏合又显出迟疑,不过还是赶在母亲离去之前点点头。
但是她心中揣着疑问,怎能安安心心去休息,是以快速扒了几口饭,便悄悄地跑到客厅的隔门旁,这个位子刚好能听见里面的谈话声,又可以不被里面的人发现。
她听见母亲说:“最近都挺好的,合子念书顺利,我也没什么要操心的。”
“嗯,要是有什么地方需要钱,尽管和我提。”
苏合觉得母亲可能是笑了,只听她说:“看你这话说的,每次缺了钱,还没等我和你提呢,你的助理就把支票送上门了,我可是连提的机会都没有啊。”
任兰沉默了一会,说:“我也是不放心你们,并不是有意监视你们的,对于这一点,我希望你能理解。”
苏合这次是真的听出母亲那嘲讽的笑了,她说:“我理解,我十年前就理解,你大可放心,我们家并不是定时炸弹,必要或者不必要,都不会炸开。”
任兰又开始沉默,这次沉默的时间稍微长一些,沉默够了,她才说:“最好是这样。现在他们几个都聚在a大,四年的时间,难保不发生点什么事,这也是我今天来的目的。”
薛静问:“那我给你的答案你还满意吗?”
任兰没再说话,之后就响起了开门声,苏合判断她临走前最后一个动作应该是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