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夫人盯着柳诗忆的脸出神。
之前她旁敲侧击的问过杜奕辰有没有心仪的女子,结果杜奕辰毫不遮掩对柳诗忆的喜欢。
当初她还严厉呵斥了一番,说像柳诗忆这种庶女,又是和离过的人,根本不配进侍郎府的门。
结果杜奕辰跟她说,他也没有任何要迎娶的心思,但并不是因为柳诗忆不配侍郎府,而是侍郎府配不上柳诗忆。
当时她听了这话还忿忿了好久,如今终于知道他说的是何意了。
现在看来,他们侍郎府的确是配不上柳诗忆的。
“杜夫人?”
一只骨节分明的白皙玉手在她眼前划过,她匆匆回神,发现是柳诗忆在叫她。
“郡主怎么了?”
“我是说,血友病的有遗传的可能,您跟杜侍郎家里可有像杜小姐这种症状的亲戚吗?”柳诗忆淡声问道。
杜夫人和杜侍郎对视一眼,两人几乎同时蹙起眉头,陷入沉思。
最终,杜侍郎摇了摇头,表示没有。
而杜夫人则若有所思的缓缓开口。
“倒是听我祖母提起过一嘴,我原本是有个孪生弟弟的,但从小得了怪病,被送上山去修行了,据说也是这种一流血就止不住的情况。
后来因为走路不慎,磕晕在石阶上,因为没人及时发现,血流而亡。
不过这些都是我祖母跟我说的,我的哪位孪生兄弟,在我的记忆中根本就没见过。”
听到杜夫人的话,柳诗忆轻轻点头。
“那看来就是了,是遗传,不过,既然这病是遗传,我得先给二位做个心里建设。
杜小姐肚里的孩子也很有可能会遗传杜小姐的血友病……”
杜侍郎和杜夫人急的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柳诗忆抬手按下。
“当然也有可能不遗传,但这个具体还要看之后的孕检,以我现有的手段,是可以发现是否有遗传情况的,后续若真的有这种情况出现,我的建议是把孩子舍弃掉。
否则就算生出来,也会面临就医难、治病难的情况,而且血友病患者寿命短,在明知孩子有病的情况下还选择让他带病降生,对他来说也是一种不公平。”
柳诗忆的话明显打击到了杜侍郎和杜夫人。
他们刚刚有几分开心的情绪瞬间又变得低落起来。
“这女子落胎可是大事,很伤身体的,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怎么能说打就打了呢……”杜夫人眼泪汪汪,仿佛杜姝彤肚里的孩子是必死无疑了一般。
“杜夫人,这个都是不一定的,我说的是有这种可能,或许杜小姐的孩子很健康呢,你莫要过度焦虑了?”柳诗忆轻声安慰。
旁边的杜侍郎虽然难过,但也安慰道——
“是啊,彤儿是有福气的人,她的孩子肯定不会有色很么问题的,你就放宽心吧。”
杜夫人这才擦干泪水,轻轻点头。
柳诗忆给杜姝彤留了保胎药,和带有凝血因子的药剂,与杜侍郎等人说明了用法用量后便起身告辞了。
杜奕辰将她和裴卿书送出府门。
“郡主,真的是感谢你,这次要是没有你,还不知道小妹能不能挺过这次难关呢。”
一路上,杜奕辰在说着各种各样感谢的话。
“没事。”柳诗忆嘴角勾起礼貌的微笑。
“郡主真的是宽宏大量,之前小妹还对郡主做过很多过分的事,真是不该啊,郡主能不计前嫌的来帮她,真是太感谢了。”
“不为别的,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得来,杜公子,当初在安松马场,你的赠帕之恩我一直铭记于心,苦于没机会报答,这次正好让我给赶上了。”
杜奕辰闻言,眸底闪过一丝诧异。
随后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那件事啊,都过去那么久了,难得郡主你还记得,这种小事不值一提。”
“或许对于杜公子来说是小事,但对于我来说,可是天大的事。
就像今日的杜小姐一样,她生或死,对我并非什么巨变,但对于杜公子你和杜侍郎和夫人以及老夫人来说,也是天大的事。”
柳诗忆声音温和,语调轻缓,说的让杜奕辰有些不好意思了。
“郡主这么说,好像我不关心郡主的死活一样。”
“这无妨啊,人跟人不就是这样,悲欢并不相通,也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当你遇到真正的灾难时,大多数人都会理解你、同情你、可怜你,但大多数人都不会真正体会到和你一样的痛苦,向来如此,所以我从不期盼别人会和我产生任何共鸣。”
柳诗忆的话给了杜奕辰许多震撼。
他之前从来没想过这种事情,更没想到原来她还有如此见解。
真不愧是奇女子!
他从心底里对柳诗忆的敬佩又上升了一台阶。
就在他们二人交谈之际,旁边突然传来一道浑重低魅的声音——
“时候不早了,咱们还要早些回宫呢。”
柳诗忆诧异抬眸,一双灵动清澈的小鹿眼不解的看向裴卿书。
“你也要回宫?”
“我送你回去。”他薄唇轻启,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带着不容抗拒的霸道。
“好吧。”她轻轻点头,抬脚上了杜府的马车。
杜奕辰正要紧跟而上,突然一只大手出现在他身前,将他拦下。
“我送郡主回宫就行,你回去多看顾你妹妹吧。”裴卿书面无表情,语气冷然道。
杜奕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刚进车厢的柳诗忆一眼,心里像是明白了什么。
虽然从上次安松马场一事中他便知道裴卿书和柳诗忆二人互相喜欢,但他迟迟不愿接受这样的现实。
事到如今,他也不得不面对这残酷的现实。
“好,那就由表哥来送吧,我就不跟着再跑一趟了。”他声音轻飘飘的,好像有气无力。
“嗯。”裴卿书微微颔首,头也不回的进了车厢。
车夫轻甩鞭子,马车缓缓从杜奕辰面前走过。
他看着逐渐远去的马车,无奈的叹了口气。
自从上次在安松马场见过柳诗忆一面后,他便对她魂牵梦绕。
以至于家里几次三番的要给他说亲都被他严词拒绝。
他也不知道怎么,明知道她不属于自己,却仍然心存幻想。
如今,也是该梦醒的时候了。
他转身回家,看到杜老夫人正坐在堂屋。
“祖母,您上次说的那家小姐可有许下亲事?孙儿觉得或许可以见上一见,结交一番。”他大方的走进堂屋,对杜老夫人道。
听他这么说,杜老夫人便知道他是彻底想通了。
乐呵呵的点头道:“好啊,只要孙儿想见,祖母这就去让人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