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匠兄弟、画匠兄弟!这是怎么了啊!为什么一个生命的复活,要拿另一个生命去换呢?就不能都活着吗?哪怕活着有痛苦,有悲伤,但那也比死去要强很多啊!”我哭着跑向了小画匠,任凭我怎么摇着他的身体,他还是没能醒过来。
“他不会再醒过来了!”谯妲走去对我说道。
我真的不想再听她说什么了,她明明说过,只要有她在,她就一定会让小画匠活过来的,可现在,她又说出这种话来,这不等于自己打自己的脸呢吗?但我又一想,也许她这么说,会有她的道理吧!
如果把我换成小画匠,我宁可选择一直这样躺下去,就算老石龟的死可以换回我的生命,我也还会坚持我的想法的。
我打心眼里不想失去任何人,不管他是我的朋友,还是我的仇人。
“少主人,你快看啊!玉钟、玉钟。”谯妲朝我喊着,我已经没有多少心思再听她的了,我现在的心里,只有我的画匠兄弟,尽管我知道现在的他已经成了一块卧石。
玉钟发着光,这光度远远地盖过了一直照在我们这里的银釭,虽然它很刺眼,但还是没能把我吸引过去,我仍然守着小画匠,不想再听任何人说什么。
然而,当我觉得唤醒小画匠已经是不可能的事实时,我才在偶然中发现,原来那所谓的什么纹理图,竟是一个惊天大谎言。
这石龟背上展示出的玉钟,才是这张大图真正诱惑人的原因。
我的手终于从小画匠的身上拿开了,我又从开着花的石龟身旁绕了过去,轻轻的仰起头来,看着这发着光的玉钟,心中想道:“每个人来到这世上的真正意义是什么呢?如果都为了财富而活,那与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家主人又在这里感慨上了!”谯妲也想明白了,妹妹又不是真正的‘死’去,她不就开在自己的身边吗?于是,这丫头开始调侃起我来了。“少主人,我总觉得,你和别人不一样!”谯妲在调侃我之后又淡淡地说道。
“哦?哪里不一样了!”我问她。就在我等着她的答案时,那玉钟也犹如一张画一样,慢慢地从绿枝上移开,一阵阵清风将它从中卷起,一点点地向下落去。
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地上的尸体一具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这黄如沙土的。蔳如蝉翼的镜面。
这玉钟就这样落到了地面之上,我们的目光也随着它飘移的方向看去,只见小彩袖从镜中走了出来,她双手托起玉钟,两只眼颊处双泛起了两片红光,怎么看怎么和当初一样,这就是一个饮酒之后的睡美人儿。
小彩袖并没有因为她捧起这玉钟而留下来,也许,她的出现,也正是为这玉钟而来,既然这玉钟已然在她的手上了,那她的使命我想也就此结束了吧!
但见小彩袖托起那玉钟之后便不停起地摇着头,她时面看着我,时而看了看她捧在怀中的玉钟,终于开口说道:“晏七郎!你词中所写,从别后,忆相逢,这若是真的,那多好啊?”
我不是晏七郎,自然也接不上她的话。
而在我看来,不管是别后还是相逢同,那都是梦中的事,不管在什么时代,美好的憧憬都只存在于诗词之中,若不如此,那美美的桃花园,怎么就不在现实之中呢?
小彩袖一边沉浸在美好的憧憬中,一边抬头双看向我问道:“可惜了这银釭,自己还被玉钟照着,却还不断地发着光芒。难道,我们真的在梦中相逢了吗?”
她明里是在看着我,可实际上,她看的却是我们身后,一直发光照着我们的银釭。
这晏七郎词中的银釭,在生活中,不过就是一支变通的蜡烛而已。
晏七郎已是之作古之人,他的词就算再美好,也只能存在于那些爱他之人的心头了。
“小彩袖,妳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我本不想问她的,可我也不想让她一直活在幻境之中啊!我想用这样一个问题,来请她回到真实的处境中来。
“好!你问!”小彩袖看了看我,说道。“妳的出现,难道不只为了这玉钟吗?”我问她。
“当然不是了!”小彩袖从容地回答着我,我本以为这只是她的半句话,但她只把话说到这里,便不再说下去了。
也许,这丫头的志向大过天呢!不足为我这个外人道哉吧!
我没有再追问下去,这也让我原本想打击她一下的想法,瞬间便灰飞烟灭了。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除了这玉钟之外,还要做什么吗?”小彩袖再次看了看我,给我指点起迷津来。
“我还以为妳不想说呢!”我说着便蹲了下去,看着镜中的她,笑着。
“看你的身后,谯妲姐姐,还有灵儿姐姐。我的出现,其实和她们是一样的,看起来很偶然,但细想起来,却又不那么的偶然。想想,当初如果不是你壮着胆子一定要看清楚九曲山下的红衣女子,你就不可能与钟灵相识;如果不是你和你的朋友一直想寻找那个,一直在背后跟踪你们、恫吓你们的小脚女人,你也不可能看到谯妲的真面目,这大概,就是一种缘分吧!”小彩袖也是一个小精灵啊!怎么和我们有关的事,她都会知道呢?我也总算在她的话中,明白了些什么。
我是相信缘分的,不管它是不是真的。
“在她们心里,你就是至高无尚的周赧王,虽然他是一个亡国之君,但在她们那里,即使你从国君变为百姓,她们也会一直不离不弃,为你击钟奏乐,为你吟曲起舞。”小彩袖越说越有画面感,那就让我和她一样,先短暂地活在这画面之中吧!
我明白了,我之前只是一直认为,就算我真的从她口中得到了我要的答案,也不会这么惬意吧!
晏七郎把他衷爱的女子写在了词上,表达出一个大词人最浪漫的爱情故事,而他对宋皇的忠,不正如此时的谯妲,还有消失了的灵儿对她们的赧王吗?
她说的都是缘分,在她的心里,是不仅仅存在于诗词歌赋之中的。
那种爱情,那种衷心,此时已全部寄托于小彩袖怀中的那件玉钟之中了。
小彩袖说完了她要说的话,便挥舞起她身上的衣袂,由一个近在眼前的大美人儿,变成了一个渐渐远去的红点儿。
可能她也是老钟化成的精灵吧!她是来点拨我的。
她走了,但镜子还在,而与刚刚孑然相反的是,它又变成一面真正的尸镜,那之前消失在上面的尸体,此时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