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光线落在眼皮之上。
仿佛有梦境被看不见的利刃刺中，破灭散去，未曾留下一丝残影。
然后出现一道影子，挡住了这一缕光。
王景睁开眼睛，一张人脸距离自己鼻尖不过寸余的距离。
是个男的。
王景下意识将头后仰，结果是“砰”一声，后脑勺撞上了坚硬的石头，脑海中嗡嗡作响。
王景咧嘴，伸出手来去挠。
四下传来压抑的笑声。
回过神来，王景才看到，身前这人竟然是宋抟云。余光当中，苦酒道人和长孙秀分别站在不远处。
后者还保持着捂嘴的动作，露出脸的部分笑容未尽。
王景揉揉眼睛，嘟囔道：“宋大哥，这么早？”
昨夜，与宋抟云饮酒谈论至深夜，回到那高楼下临时的露天休息场所后，王景靠着一堵石墙就睡着了。
头还有些昏沉。
看来这“一枝春”的后劲儿还是不小的。
宋抟云一改昨夜酒后吐露心声的作态，恢复了爽朗和气的模样，揶揄道：“胖丫是谁？”
王景如遭雷击，怔楞当场。
然后立马矢口否认：“大哥，你听错了，我这人不说梦话的。”
再说了，我怎么会梦见胖丫？
“是吗？”
宋抟云道轻笑着点头，故作狐疑状：“我还以为是王景兄弟的心上人呢。”
王景连忙摆手：“哪里的话，我还小，不懂儿女私情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咳咳……是的，小弟我一心只想驱逐太始天下的贼子！”
宋抟云大乐。
长孙秀上前两步，含笑道：“师哥，别逗王家小哥了。该集结啦……”
又随手给王景递上两张热乎的肉饼，说道：“刚去统一领的，快吃吧。”
王景大喜过望，连忙道谢，接过来就开始啃。
咀嚼着，含糊不清问道：“今日还是要打？”
苦酒道人没有正面回答，迷瞪着眼：“傻小子废话。”
宋抟云仰头道：“看，来了。”
一道巨大的虚影降临在琉火城高空，变得凝实。
正是大晋仙朝钦天监监正，李羡辞！
只听李羡辞的虚影传出宏大之声：“各城各部主动进攻。目标：元气城墙西进三里！”
下一秒，整个琉火城中响起无数道呼和之声。
震耳欲聋。
王景看到，苦酒道人灌了一大口酒，喃喃自语了一句。
宋抟云大笑，两眼发红：“终于，开始反攻！”
用力拍了拍王景肩膀，朗声道：“王景兄弟，看来总攻就是今日了！快走，不能少了我们……”
苦酒道人挥手，干脆道：“走！”
几人颔首，跟随各路修行者，拥挤着朝着元气城墙方向移动。
王景吞吞咽下肉饼，边走边道：“咱们的元气城墙，还能移动的？”
宋抟云道：“不错，不过需要各城阵法师同心协力，而且关键是，期间不能受到严重的攻击。所以我们的任务，就是将敌人的阵线不断后压！”
“西进三里有什么用？”王景还有一个疑惑。
宋抟云扭头，用看傻子的表情看了一眼王某人，快速道：“当然是把太始天下的贼人逼回界垒裂缝啊，他们可不敢进入这元气城墙之内。”
王景这才明白，想来如此之后，肯定就是要想办法将关闭这个裂缝了。
走在最前的苦酒道人忽的再次转头，嘱咐道：“等会，你们一定要离我作战的位置近一点，方便支援，切莫大意！”
然后盯了王景一眼，对王景道：“还有你，听到没？”
王景心中微暖，含笑重重点头。
凭空响起一声悠远低沉的号角，宛如震动在了人的心脏之上。
周围都是修行者们战意炽烈，此起彼伏并带有莫名节奏韵味的呼喊之声，听得王景也忍不住热血上冲，身心沸腾，跟着呼喊起来。
起初还生涩，再后来就熟练了。翻来覆去几句：
太元好儿郎，头颅掷地当当响！
莫要退半步，身后寸土是故乡！
……
……
如此一路前行，很快就到了元气城墙之下。
透明的元气城墙宛如一堵高高的海浪，其中红黄蓝三种颜色泾渭分明，此刻已洞开一排排“拟态”状的城门，密密麻麻修行者的纷纷鱼贯而出。
苦酒道人未再多言，转头看了身后宋抟云、长孙秀和王景三人一眼，微微点头，一步踏出，随后腾空而走。
元气城墙之外，方可御空飞行！
王景、宋抟云、长孙秀三人互相对视，点头，联袂出城。
大步跨出。
光线流转，视线模糊一下，随后清明开来。
广阔的沙滩，延绵数里。举目四望，到处都是前冲的修行者。
视线尽头的天幕裂缝之下，太始天下的修行者黑压压的堆积在一起，其中还有诸多高壮如山的战争巨兽，对冲而来。
半空之中，双方七境以上的修行者率先碰撞在一起。
流光溢彩的术法神通，交织成网。
各种形状的法相虚影，扭打纠缠。
王景边跑边大声问道：“天上的高境界修行者不会对我们地上的喽啰们下手吧？”
宋抟云快速答道：“当然会！不过双方的大修行者一般都会互相防备此类情况的发生，一旦有此苗头，会及时阻止或者搭救，但是如果确实来不及，那我们这些七境之下的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王景颔首，昨日在海水中“死寒潜鲸”所在区域，那名叫做刘孔的太始天下修行者就对自己一行人出手了，幸亏苦酒道人及时出手阻止，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今日，不该有那么点儿背吧。
先打了再说。
忽然，王景停下脚步，眉头紧锁。
没来由想起了昨晚与宋抟云谈话间自己冥思苦想的问题。
我到底为什么要参战？
这绝对不是盲从。
怎么又是毫不犹豫的跟着出来了，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背后操纵？
细细内视感知，自己体内的元气，全都澎湃着涌动，身体每一部分，都在……渴望？
——对杀敌的渴望！
但又找不到来源。真是古怪啊……
恍惚间，身边的一切似乎都变得虚假起来，身旁一个个掠过的人影如同鬼魅，显得如此不真实，晃动，扭曲，折射，令人作呕。
这时，已经跑出数丈之遥的宋抟云与长孙秀发现异常，停步下来回头看。
宋抟云大喊：“王景兄弟，你怎么了？”
听得叫喊，王景回过神来，使劲晃了晃脑袋，驱逐纷乱的思绪，深吸一口气，答道：“没什么！”
既然暂时想不通，那就不想。
脚下动步，向前冲去。
数息之后，战场上地面的双方修行者，犹如两道黑色的浪潮，碰撞到一起。
混战，就此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