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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其他 > 无调的散拍 > 第四章 管孩子就像做打糕

大鬼有一个优秀品质,就是愿赌服输。

他从兜里掏两个溜溜给了新力,把最后一个花瓣溜溜准备给春龙,春龙说道:“别糟尽我了,那是说着玩的。”大鬼觉得还是兄弟够意思,一直没拜把子,春龙说还差一个。他们都受桃园三结义的影响,好像拜把子一定要三个人。

奇怪,新力怎么知道会刮风的,难道有特异功能,会呼风唤雨?

回到家,打开百宝箱,锈迹斑斑的铁盒子里有啪叽、糖纸、瓶盖、插销和小人书,把硕果仅存的花瓣溜溜扔进盒子,大鬼深深叹了口气。到门斗拿了根黄瓜洗了洗,咔咔咬两口,发现没有春龙家的黄瓜好吃,那是旱黄瓜,他手里的是水黄瓜。

从墙上摘下曼图林拨弄几下,噗铃铃,琴声不悠扬,只有几串沉闷。曼图林是老爹年轻时买的,可他也不会弹琴,都是早些年装文艺青年,装样子的。

干啥都没心情,扔掉曼图林,拿起乒乓球拍颠球,一二三,四五六,球掉在了地上也没心思捡。任明亮爱打乒乓球,大鬼却看不上这种隔靴搔痒的运动。

从盒子里拿出小人书,这几本已经看过两三遍,实在没钱买新的。翻着《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想起电影里面的一段台词,于是清了清嗓子叨咕:萨拉热窝的公民们,我最后一次向你们发出公告。

把瓦尔特扔到一边,又打开《长坂坡》,他喜欢赵云的万夫不挡之勇。

翻着翻着有些不耐烦,里面的故事几乎都能背了。把小人书放回盒子里,打开收音机,恰好单田芳在讲《岳飞传》,讲到了岳云大战金蝉子。听着,听着,他感觉自己变成了岳云,新力变成了金蝉子,他们俩轮动双锤战在一起,直打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咣当。听到这撞门声,就知道谁回来了。

大鬼知道老爹的毛病,一回家总用自行车轱辘撞开门,因为这,妈妈骂了他好多次,可他总是装傻充愣,下次还不改正。在家里,不知道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爸爸性格如火,妈妈有时温情似水,有时又火上浇油,尤其是大鬼犯错误的时候。

大鬼集中了父母长相优点,何芬芳的大眼睛双眼皮,任明亮高高直直的鼻梁,这都体现在了他的脸上。有时,何芬芳看着儿子忍不住自豪道:“不愧是老娘的杰作,爸爸和妈妈的姓,加起来就是你的名字。”

哈喇子已经流到炕上,收音机早就不播岳飞传了,里面正传出:小朋友们,小喇叭开始广播了。

呼扇呼扇,呲啦,“肯定又是这大鬼把扇子玩坏了。”听妈妈抱怨了一声,接着听到噗噜噜的洗脸声,大鬼立刻想到爸爸那张胡子拉碴的脸。很奇怪,老爹以前的照片都很干净帅气,现在一点都不修边幅。咯嗒,收音机关上了,妈妈最烦爷俩的浪费行为,过日子人家,节省是根本。

咕噜噜,有东西滚到嘴边,“哥,给你沙果。”闻着沙果的清香,接着听道:“别吵吵,让你哥再睡会儿。”没睁开眼,大鬼却好像看到了这一切。妹妹溜须他,有好吃的就显摆。妹妹的大名叫任倩,大鬼想,叫她欠蹬儿名副其实。

他喜欢半梦半醒的状态,知道了,而别人以为不知道,有时,自己都分不清是睡了还是醒着。闭着眼,忍着沙果的诱惑,偷偷把炕上的破背心塞进被服垛。听到爸妈小声嘀咕了什么,墙上的老挂钟当当响了几下,这挂钟六七十年了,是爷爷传下来的,可惜爷爷五年前驾鹤西去了。

静了一阵子,终于不忍了,父母惯着他不超过五分钟。从悉悉索索到叮呤咣当,屋内响起了开门声、洗菜声、刷锅声。一会儿,门外还传来咔咔的响动。

大鬼还是不起来,大有一股纵有千军万马,我军岿然不动的笃定。滋啦啦的油炸声、铲子炒菜的欻欻声,声音之间好像有密码的传递,他肚子接到了信号,咕噜噜、咕噜噜做出了反应。

是烧茄子,实在是受不了了。

从炕上坐起来,抓起沙果咔哧一口,有点涩,酸甜的汁液流入口腔,精神一振。看着厨房熟悉的身影,说道:“妈,还买啥好吃的了?”大鬼嘴里小声叨咕:“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叨咕声与妈妈的斥责声同步,妈妈习惯了他这么问,他也知道妈妈会这样回答。

“你赶紧去洗手洗脚,在哪儿造的,埋了咕汰的就上炕睡觉。”

蹦下炕,闻了闻烧茄子,薅了一下妹妹的羊角辫,大鬼拿着水盆到门口,看老爹正在那儿挥动着斧头虎虎生风,一节节柈子整齐的摞在墙边,煞是好看。他总感觉哪里不对劲,那些柈子如此顺溜,如此眼熟。

呀呀,我的木方哪儿去了?

欲哭无泪,是个令人怀疑的成语,眼泪哗的一下流出来。他扭身跑出胡同,来到大坝上吭哧了一会儿,眼泪流过脸颊,皮肤痒痒的。想起好不容易捞到的木方,装睡那会儿变成柈子,肠子都悔青了。

干嘛装睡啊,真是吃饱了撑的,想到吃,肚子咕咕叫了两声,好像在提醒他,吃饭比木方重要。没经过什么激烈的思想斗争,他就做了回家的决定。如此快的跑出去,又如此快的跑回来,悲伤还没蔓延,现实却令人无比清醒。

回到小绿窗前,看着这个山一样的男人,实在是没办法,那是他爹,他是他儿子,别说劈一根木方了,就是把大腿劈了也得忍着。从农村回哈尔滨这一年,在那个缺德的教育宗旨下,他吃尽了苦头,一回忆一把辛酸泪。

回城后,大鬼的顽劣,促进了家庭和谐,他们抛开一切家庭矛盾,形成了联合统一战线,还专门为他定制了三大纪律和八项注意。

第一、按时刷牙;第二、饭前洗手;第三、睡前洗脚;第四、不能左手使筷子;第五、不许掉饭粒,不能啪唧嘴;第六、不许撒谎;第七、不许打妹妹;第八、练字。

任明亮见大鬼写字像老蟑爬,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他说:“我们老任家是书香门第,你爷爷奶奶是老师,你爸是老师,你妈当过老师,你不能给咱家丢脸。”

大鬼贪玩好动,学校更是给了一个专注力差的评语。于是,就让大鬼坐在小方桌前练横平竖直,夫妻俩轮流举个条帚疙瘩监督他,写歪一笔抽一下。

任明亮总结经验说:管孩子就像做打糕,越打越筋道。

打糕是一种朝鲜族干粮,打的次数越多越有弹性,也就越好吃。大鬼深恶痛绝,真是煞费苦心了,打就打,还上升到理论高度,一天天竟整这些邪门歪道,怪不得我随根儿。

对大鬼来说,鸡毛掸子和条帚疙瘩只是最基本的修理工具,如果犯了大错,老爹往往控制不住脾气,五马长枪对他一顿拳打脚踢,有拳拳到肉的快感才解气。

棍棒出孝子,太平男孩,哪个不是在拳脚和棍棒下长大的。何芬芳认为,男孩可以打,但得有一个度。可玩也要有个度,哪些可以玩,哪里你能去,不能同谁玩,这是除学习外,对大鬼的约束。概况起来,就是三大纪律。

第一、危险的地方不许去,危险的玩乐不许参与。第二、放学早点回家,必须写作业。第三、不许同坏孩子玩,不许跟陌生人走。因那时有坏人专门教唆小孩偷盗,据说还有拍花的,用迷药把小孩拍走,掏心挖肝卖后钱。

对于这些,大鬼基本都能遵守。老爹在家时彻底遵守,老妈在家时,想办法糊弄,爹妈都不在家,他就把纪律忘到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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