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杜悚然回头。
然而还不等看到齐厄，她便惊觉不对。
自已被瞬间的剧痛冲昏了头脑……子弹是从上方射来的，这不可能是齐厄……
血液从伤口处咕咕涌出，简·杜凭借钩锁的吊力将自已的身体悬在半空，艰难地抬眼向上看去。
悬崖边只有一道隐约的黑影掠过。
似乎是个男人。
他没有再开枪，而是一脚踹向钩锁。
铁制钩锁死死抓住山岩缝隙，以这个角度很难踹开，男人见状小声啐骂了一句什么，随即瞄准绳索又开了一枪。
这次没有任何悬念——
子弹割断绳索，简·杜大脑嗡的一声，身体也失去控制地朝下跌落而去。
“要死了吗……”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苍白的惨笑。
被子弹贯穿小腹虽然没有使她完全脱力，但也已经放弃了挣扎的希望。
从万米高空中陨落，即便落到海里，也会被水的张力拍成粉碎。
“呵呵，别说是老鼠，就算是猫……也活不下来的吧……”
她将手探进胸口，摸在了一枚按钮上，准备进行自已临死前的最后一次通讯。
不远初月涌潮汐，惊涛拍岸，裹挟着呼啸的狂风，顺着指缝灌入胸膛，凉意沁入肺腑。
她尽力调整身体，让自已的落体姿势能够优美一些，像一个在雾气海洋里窒息的唯美公主，而不是一只折翅的候鸟……
这是那位传奇间谍学长曾留下的训导。
「神的间谍语录」。
拉丝蒂格十戒。
第九戒：
永远不要凌乱，无论是外表还是心态。
无论何时……哪怕是临死前的最后一刻……
作为一名间谍。
生命没有走到终点，心脏还在跳动，血脉仍在偾张。
伪装，就永不能结束。
……
时间变得迅疾如箭，却又冗长如歌。
蒸腾的云海从身前掠过，朦胧之中，刺耳的心跳声一时间竟比凛冽风声更为剧烈！
像是生命破碎的声音。
清晰的裂纹已经显现，一道一道，狰狞地密布在心中，只等落地的一瞬间，怦然碎裂。
简·杜用尽最后的温柔，轻轻摩挲着怀里那枚按钮，却始终没有按下去。
这个时候，还能传递出什么有效信息呢？
山羊说的那些东西根本人尽皆知，有些甚至就是自已通过治安局信息系统所传递给影堂情报组的。
至于丁达尔阵线……
这场有预谋的爆炸已经说明了一切。
山羊帮高层，在他们的眼中，连做傀儡的资格都没有……自已这几个月以来的潜伏任务几乎没有任何收益。
她是死在了一场无人问津的剧目中。
对于一名间谍来说，这是莫大的悲哀。
此时再发起通讯，顶多也就是让那头的战友分享到自已的悲哀……而已。
这毫无意义。
她将手从怀里伸出，轻轻闭上眼睛，在飓风中极速下落，口中小声默念着什么。
这是一个间谍，最后一次欺骗世界：
太阳西升东落。
海洋是苍白的，天空是猩红色的，月亮是五彩斑斓的黑。
以骸可以存活于空洞之外。
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是真诚的，没有人会对我说谎，所以我也要做个诚实的人。
我从未说谎，也没有面具。
我没有任务，没有上级，没有下线。
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没有身体，没有影子。
没有感情，没有思想，没有名字，没有身份。
我不是一个间谍。
也从未存在过。
……
简·杜闷哼一声，感觉浑身的骨头都要碎裂了。
齐厄平静地看向他，背后是黢黑张扬的风之翼，卷挟飓风，缓缓向上升起。
一瞬之间，她隐约觉得，对方手臂的触感十分柔软，比海洋、比纤维、比蚕丝更轻盈，像是一种诡谲的流体，稀释了全部的撞击力。
尽管如此，还是痛得要命。
然而就在下一刻，那种感觉消失了，他的手臂又恢复了原先正常的质感。
简·杜狡黠一笑，有气无力地说道：
“你果然是治安局的间谍。”
“我不是。”
“那你为什么要救我……这种情况下还会努力救人的，也就只有治安官了吧？
“况且我刚才可是要杀你来着。”
她勾起手指，温柔地抚摸着齐厄脖颈上的血痕，笑意盈盈地吐出三个字：
“臭条子~”
“简大姐，你误会了。”
齐厄神色依旧如水般平静，夜色勾勒出锋锐的棱角，透着危险的质感。
“我救你，只是因为私人情谊，感念你过去的恩情罢了。”
“你不像。”简·杜微微摇头，“你不像那种有良心的人，能驱使你这么做的，只会是使命。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大概……也没机会说出去了。
“通知你的治安官战友们过来吧，我自首。”
齐厄一阵无语，小声喃喃道：
“老大真不是你杀的？”
“明明说好了一起做反水鬼的……我要是想下手，怎么会不等你一起呢？”
“好。”
齐厄平静地点了点头。
简·杜的伤口虽然还在咕咕往外涌血，但鼠希人强大的身体恢复力已经使她重新恢复了行动能力。
只要治疗及时，便没有性命之虞。
对于她来说，那几发子弹并没有打到要害位置，算不上什么致命伤，真正要紧的还是高空坠落带来的强烈不适感。
等到这种不适感略微缓解一些，齐厄才渐渐加快了向上腾飞的速度。
“翅膀挺酷的。”
简·杜小声说道，
“你身上似乎没有携带以太音擎欸，为什么还能使出这种诡异的能力，是某种新型产品吗？”
今年入春之后，丁达尔阵线主导贩卖的以太音擎开始在新艾利都全境出现。
与一般音擎相比，无疑是RPG导弹筒与小手枪的区别！
使用这种以太音擎，会在极大程度上增加代理人的战斗能力，甚至带来许多前所未见的诡异能力。
包括但不限于飞翔、分身、深潜、身体部位以太化、手搓能量球、免疫疼痛等等等等。
堪称盗洞客与各大犯罪组织的必备神器！
以太音擎的最大缺点在于价格极度昂贵，并由此衍生出一系列非法买卖，齐厄昨天被抓时所运送的货物中，就有一部分的以太音擎。
另外，耐久度极其差劲，除了少数精品以外，大多数以太音擎只能维持几场战斗，平均寿命不超过一个月。
用多了还会对使用者的身体造成不可逆的巨大侵蚀伤害！
对于这种又贵又不耐用、还容易致死的危险东西，大多数代理人并不屑于使用，只是买下来备用而已。
没什么人会妄想着拿一个以太音擎横穿空洞。
否则这玩意要是在战斗过程中报废，那就亚麻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