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过你……”余琦看着狄格泰慌忙拿被子遮住了自己，才松了口气说：“我见过你吗？”
“在这个时代的人，谁没见过你？”
“那真是我的荣幸，年轻人。”狄格泰借着被子的遮掩穿好了衣服，又对着镜子整理好仪容才朝着余琦伸出了手。
“难道我不可以是女士吗？”余琦一边使出了这个时代的魔法攻击，一边与他握手。
他的手掌宽大，倒挺符合他世界领袖的身份，宽厚且令人感觉安全。
“哈哈哈哈哈。”狄格泰被余琦的话逗笑了，“我是狄格泰，为什么要在乎这些。”
黎开悄悄点了点余琦的后背，小声说道：“看到了吧，很疯吧。”
是啊……余琦看到了狄格泰的话语中，满是「真实」。
“二位可否在门外稍作等候，待我准备好了再来与各位见面。”他礼貌地将两人请出门外，关上门后，房里传来了洗漱的声音。
余琦皱起了眉头，左手扶到了刀把上。
“他是个怪人，怪客之中的怪人，居然自以为是狄格泰，做事非常讲究仪式感，甚至刷牙洗澡这种思维网都摒弃的东西他还要走流程。”黎开看到余琦皱眉，以为他还处在震惊之中，“别担心，他和狄格泰不同的是，他虽然认为自己是狄格泰，也认为自己是最大的怪客。”
“你们难道没有怀疑过，他就是狄格泰本人吗？”余琦看着长刀划出的黑色裂痕指向了房间内。
黎开一幅“我懂”的表情，摇头解释道：“他要是狄格泰，我们不早就全军覆没了，这个处在梦想屋下的阵营也是他一个人创建的，也许这也是够疯的好处，他以为自己是狄格泰，于是就有了接近狄格泰一样的能力。”
整个怪客基地的建筑设施，都是这个假狄格泰设立的，除了零星的一些独行怪客，或是完全的赛博精神病，大部分保留基础逻辑的怪客在尝试破坏梦想屋的时候，都会把这里作为逃生点。
“这不是一网打尽了吗？”
“你在说什么？”黎开并不理解余琦的意思。
“他是说我要把你们一网打尽，然后一块处理掉。”狄格泰拉开门走了出来，他的身上多了些淡淡的香水味，余琦对于香水没有深入了解过，只能说比较好闻。
“是，是，把我们一网打尽，那么狄格泰先生，就麻烦你为他介绍了，我去继续尝试破坏梦想屋了。”黎开的房间就在狄格泰隔壁，是走廊边最里面的一间，也许也和她最为疯狂有关系，她进房间又拿了两个梦想球。
“她很有天赋，以赛博精神病的状态居然能够复现梦想球的制作方式，也许和她以前是梦想球方案的主设有关。”狄格泰的声音不急不缓，甚至还带有些磁性，令人不自觉就想听他说话。
“你就这么喜欢看这群人破坏你梦想屋吗？毕竟按理来说，这应该算是思维网的创造根基了吧。”余琦没有掏出刀，因为想要杀掉狄格泰，什么时候都可以，但他还有问题要问。
“那你见到他们成功过吗？”狄格泰「自信」地微笑着，“他们自诩为火焰的传播者，却是扑火飞蛾，假如不是我的帮助，他们早就烧死了。”
“看他们这群疯子发癫，算是你的业余爱好对吧？”
“呵呵，那是当然，没有什么比看一群小丑表演更令人开怀的了，甚至还有一些平民在模拟世界里假装自己是怪客，更有甚者，努力尝试逼疯自己，就想获得他们一样的能力，不有趣吗？”
狄格泰的面前闪出一块屏幕，基地里每个怪客都有专门的画面进行跟踪，先前的歌唱家现在正在梦想屋门前破口大骂，假如按照他自己的说法，现在他应该应该是在进行川剧说唱。
而女仆则是朝着街上的跨性别者们分发着自己的光盘，并告诉他们在这个平等的世界要对不同的性别一视同仁。
黎开正坐着计程车朝着梦想屋前进，时不时拍一拍计程车的方向盘，让它上面的速度显示已经超过了500km/h，她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被监视。
“那你不怕玩火自焚吗？”
“她都自称传火者了，为什么我不能当玩火的那个人呢？”狄格泰用手在空气中抓握着，“我甚至可以救她几次，复现一下过去的英雄救美，说不定还会有爱情，哦，虽然现在的人已经体会不到了，但你肯定知道爱情是什么，是不是？”
他的腔调陡然升高，声音却骤然下落。
“对不对呢？过去之人。”
“你知道我是过去的人了？”余琦对于这个人知道自己的来历一点都不吃惊。
因为狄格泰心里想的是「诈他一下」，他只是猜的，但余琦大方的承认了，毕竟承认了这个身份对于之后的谈话反而有帮助。
果然，猜到余琦身份的狄格泰更加「自信」了。
“我还知道，你是那个维护者派来杀我的。”这次狄格泰的心声是「确信」，说明他的确知道七十七要杀他这件事。
“所以……滋滋……你是故意……拖延我……”七十七的声音从刀柄上传来，模糊不清。
狄格泰听到七十七的声音后，只是皱了下眉头，随后刀柄就一点声音也没有了。
七十七看着漫天的眼睛，交叉双手，随后一用力直接撕裂了天空，这样就不会被狄格泰追踪到进行数据删除，但是代价就是又联系不到余琦了。
“你不怕我在这里解决掉你吗？”
“哈哈哈哈哈。”狄格泰像是被戳中了笑穴，止不住地大笑。
“哦，我明白了，永生芯片。”余琦也不是傻子，狄格泰的笑只是证明了一件事，七十七对狄格泰的死亡威胁只是思维网里的，作用也只是除掉狄格泰的精神体，至于为什么，那就是因为之前那个永生芯片的广告了。
尽管永生芯片还未成功，但无论是文明毁灭倒计时，还是七十七用这种曲折的方式想要击杀狄格泰都说明了一件事，永生芯片必定成功，就算现在余琦杀了他的分裂体，狄格泰也只需要三年，不，不到三年就可以使用永生芯片再次永生，那群维护者只是为了寻求一个缓冲时间，拖延狄格泰的真正永生，再去寻找办法。
“你的反应还不错，但是你确定要杀了我吗？我们不如聊一聊。”狄格泰为余琦虚构了一把椅子，余琦还没反应，他手里的刀已经先他一步切开了椅子。
“你在椅子上做了手脚？”余琦有印象这把刀会自动保护使用者。
“这是虚拟世界。我至于在椅子上做手脚吗？”虽然狄格泰这么说，但他的心底「的确」是想做手脚的，“你与这个时代毫无关联，我可以让你与我一起永生，这不就都解决了吗，杀人多不好啊。”
他心底的声音说，他「不愿意」让余琦和他一起永生。
真是个嘴上一套心里一套的男人啊。
现在的事情已经很简单了，拔出刀，给眼前的男人一刀，他的永生计划暂停，自己也能回家了，很清晰，余琦这样想着，就掏出了刀。
看着自己说不动余琦，狄格泰伸直双臂，整个人呈十字状，似乎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恐慌、难以置信」
对于一个已经引领世界的人来说，忽然来一个既能轻易取走自己生命，又不愿意谈条件的人这样想也正常，尽管只是真实狄格泰的赛博人格，但他也「恐惧」死亡。
对于这类人，恐惧往往是通往他们内心的钥匙，利用好的话，甚至还可以从他身上得到什么信息……
但这一切又与余琦有什么关系呢？这个世界的人们都早已有了自己的想法。有甘于承受繁杂工作的赛博蚂蚁们，有用着虚假梦想麻痹自己空洞内心的社畜，再加上些甘于自我阉割的审核们。
“你的劝说真是一点吸引力都没有，下次好歹诚心点。”余琦掏出刀，就要捅向狄格泰。
在到达狄格泰额头的前一刻，余琦收住了刀。
事实上，他险些收不住，这把刀有自己的想法，主动地想要刺穿狄格泰，也许是主人的任务吧。
「狂喜、劫后余生、兴奋」
“哦？，你愿意听我说了，对吧。”狄格泰用陈述的语气说着，非常淡定。
要不是能看穿狄格泰，余琦也要被他的演技所折服，他按住了蠢蠢欲动的长刀，露出了一副被说动了的表情。
“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余琦的眼中似乎在挣扎着，被长生与名利所困扰。
“不急，我们有的是时间。”狄格泰智珠在握，如同忏悔时的神父。
“你觉得人类怎么样？”
“一上来就是这么大的问题吗？”狄格泰抿嘴，似乎在斟酌一个恰当的答案，“拥有着无限的可能性与创造性，但被束缚与争执与懒惰之中。”
这是他的真心话。
“那你为什么会将这个世界做成如此贴近现实的样子，明明可以发挥好人类的幻想与可能性，不是吗？”余琦前面的问题其实是对这个的铺垫。
狄格泰对这个问题「早有预料」，他这一生听的最多的就是这个问题。
“我最初也是这么想的。”狄格泰显得有些沮丧，“在一开始，我也是将大部分权限都分享给所有人的，但最初的那批人，基本上都沉醉在自己幻想的温柔乡中，不再去创作、不再去努力，他们与猪猡有什么区别？！”
假如说有人给予你心想事成的能力，代价是没有代价，唯一的缺点就是不能影响其他人——但你可以在自己的世界里创造出其他人，这样的世界确实令人沉迷。
“过度的放纵与自由，是人类走向自我毁灭的最快方式。”他一挥手，身边出现了十几个屏幕。
屏幕里有人正抱着某个知名主播又亲又啃，一口一个“老婆”叫的好生亲切；还有人掏出小刀，朝着自己讨厌的人身上连捅十几刀，全然不顾尖叫的路人；有人在剑与血的世界中，创立了圣女洞穴，专抓哥布林。
“这还是我约束过后的情况，一开始条例没有完善的时候，那可真的称得上是群魔乱舞。”狄格泰回忆起那时候的场景，头都隐隐发痛，“只有这样建立一个接近于真实的世界，才能让人类避免战争、灾害，专心发展。”
他说的是真话。
“这样会不会太过压抑了，你看，这里有很多赛博精神病，不是吗？”两人现在就站在赛博精神病浓度最高的地方。
“不要听他乱……”刀柄忽然冒出七十七的声音，应该是她早就准备的后手，但很快又被隐藏掉了。
“所以我才建立这个地方，时刻关注他们，避免他们影响到其他人生活。”狄格泰是「真心」想要帮助这些怪客，“他们大多是被社会的过度自由的思想，只要我即使遏制住不好的思想，以后怪客会越来越少的。”
见到余琦不信任的眼神，他又补充一句：“传火者确实是我个人喜欢的类型，我承认，但我决不会用什么强制手段，只是想找个机会英雄救美获得点好感而已。”
即使是在思维网之中如同神明一样，他也没有什么越格的想法。余琦也理解了他本性，一个正义过头的、还有些内向的普通男人。
“我知道，我现在做的事情还有很多错误，所以我才召集了许多社会学、心理学专家来一起讨论规则，毕竟人类前进的道路也不是一帆风顺，所以我也愿意听从他人的意见。”
他说的十分诚恳，也确实没有说谎，尽管这个世界里大家都很疲惫，但这都是暂时的，只要之后找到了正确的方向，就不会那么累了。
终于，狄格泰说了这么久，余琦也终于相信他是一个好人，点点头，一刀捅进了他的心脏。
“忽然就性格大变了，还想骗我？”
在现实之中，狄格泰睁开了眼，眼中满是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