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替他疗伤,不至于变成个小聋狗,一边也避免让他听到这些对话。
那道声音见此情状,又是一声发笑。
江荼冷冷抬眸,他能感到这一声笑的灵压要比先前更加强悍,若非他提前给叶淮挡了一下,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三阶在天阶面前还是太勉强了,看来出去后得按照天阶标准培养叶淮。
——不过,天阶。
放眼当今修真界,灵气衰弱,哪里见得到天阶修士?
所以面前这个,从一开始就不是人。
江荼勾起唇角:“生不如死,总好过死人在此地装神弄鬼,您说呢,空明山首座...祁元鸿大人。”
一千年前的天阶后期,距离登仙仅一步之遥的空明山创始人,祁元鸿。
祁元鸿又笑,但这回只是笑,而没有施压,似乎他也察觉到武力对这个青年没有意义:“我在此地沉眠千年,没想到一朝苏醒,世间早已天翻地覆。”
江荼不言。
千年确实极有分量,但对江荼来说也不过只是数字。
他对聊天没有兴趣,然而祁元鸿却像打开了话匣子,喋喋不休起来:“千年以前,吾与友人招募天下义士,披荆斩棘,先后收复空明、灵墟、容阳、高溪蓝水、委羽、句曲六山,后极尽险阻,十生九死,终登至昆仑虚,将恶徒曜暄就地正法。”
“只可惜未能彻底铲除邪恶,竟让浊息在阴暗地滋生,吾只能以身镇压,化作空明,这才守住仙山。”
江荼颇为莫名其妙,不知祁元鸿和他说这些有什么意义,但祁元鸿所言与藏书阁记载并无出入,只当是他太久没找到人说话,想获得认同,点头道:“天下人自当铭记您的贡献。”
若祁元鸿所言非虚,舍弃一身修为,放弃飞升机会,以魂魄镇压浊息,确是功德一件。
况且看空明山地下这副十死九生的情状,浊息确实凶恶。
即便与江荼没什么关系,亦可称祁元鸿一声大义凛然。
然而祁元鸿话锋一转:“阁下身后的,是什么人?”
江荼眼底的温度瞬间消退:“阁下很关心我徒弟?”
祁元鸿笑:“是人。又不是人。我见他有角与蹄,鳞与须,灵力流光溢彩,十分漂亮。莫非是麒麟?”
“...”江荼不动声色地将叶淮拽到自己身后,叶淮还捂着耳朵不知发生了什么,“与你无关。”
地面颤动起来,好像祁元鸿正在摇头:“不,不,麒麟骨血,对万物皆有妙用。如今阁下身在空明山中,若您将麒麟交给我,我便放您出去,您看如何?”
“我看不如何。”江荼拧眉冷笑,当真是图穷匕见,“人都死了眼睛还落在麒麟骨身上,祁元鸿大人还真是操心深重。”
“可惜,可惜,我并非为自己求,而是替天下求,”祁元鸿的声音中又开始夹杂可观灵力,向江荼压了下来,“唯有用灵力冲开裂隙,才有可能从我的结界中离开,若您执意不肯,恐怕今日你们都不能离开空明山。”
话音落下,他彻底摒弃了温言善语的假象。
“擅闯空明者,斩无赦。”
祁元鸿一声低喝,直接将叶淮耳边的荼靡花震得枯萎。
听力恢复的刹那,叶淮眼底杀意涌现,环视一圈周遭,只见浊息与灵压构筑双重威胁,都在向他们逼近。
模模糊糊中他也听到了一些对话,此刻只觉得可笑,浊息和灵力,天平的两级寰宇的两端,第一次站在同一阵线,竟然是要他的命。
麒麟骨就真的这么值钱?
说实话,除了他人连续不断的觊觎,和动辄向兽类演变的特征,叶淮并没能从麒麟骨中获得一丁点便利。
或许修炼的天赋确实能算做是麒麟骨的功劳,但叶淮不介意修炼得慢一些,只要江荼不嫌弃他。
这身麒麟骨,非他所愿,如果能为了护江荼周全而剖去,叶淮绝不会有片刻犹豫。
他深知江荼的身体对浊息敏.感,眼下看着好好的,说不定是服了那丸药的缘故。
叶淮的琥珀眼转了转,他从祁元鸿的话中分析出了些许信息,比如说聚集的灵力可以强行撕开浊息,打通离开的道路。
如果...
一只冰冷的手探入他的后颈,一掐,打断了他的兀自思索。
江荼像捏狗一样捏着他的脖颈,叶淮咕嘟吞了下口水,江荼淡漠地将手收回——
一尊白发慈悲的法相,猛地从江荼身上显现,与天幕一样高,长发向周遭飘舞,似银河流连。
江荼未曾开口,却是法相启唇:“你猜,是你的灵压先压垮我们,还是我先撕碎你这破破烂烂的结界?”
地面又开始颤抖。
但这一次,空明山为江荼的威严而颤抖。
祁元鸿残留的白色灵力与江荼赤红的灵力在天际撕扯,织成落幕的晚霞,每一次撕扯都奔着对方命门而去,一时间排山倒海天地倒转,浊息的鱼群早在两个天阶的争斗中翻起白肚皮。
天阶修士即便陨落,其力量也远在地阶大圆满之上。
江荼的法相撑起塔楼,甚至面不改色,一手足矣。
此刻与祁元鸿交手,法相的长衣却已然被撕出几条碎片,如凤凰的尾羽,在身后飘舞。
而他本身,与法相同担伤害,数道伤痕伴随飞溅血花,不止泼洒在地上,也溅到了叶淮脸上。
温热的血浸入叶淮唇瓣,微腥,微甜,叶淮的舌尖藏在唇线后,将沁入唇腔的血气一点点舔舐干净。
一瞬间,他藏在额发下的琥珀眼眸一点点沉下颜色,而小腹好不容易沉寂的灼热,又开始熊熊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