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荼面色一冷,一把抓住叶淮手腕:“灵墟山至今,至少有五任首座,我们没时间和他们浪费。”
道合子毫无疑问是最强,但其他首座也不会弱,他们落入化鹤地已经几个时辰,地底空气不佳,只觉得肺腑闷堵至极。
况且叶淮,本就没有恢复好,再让他打打杀杀的,江荼都怕他失控,把自己摁在地上又舔又咬。
话语间,头顶滴落的血水已经组成人形,江荼心中一急,偏偏叶淮的脚步竟然慢了下来。
下一瞬,江荼感到身体一轻。
他猛然身体悬空,落入叶淮的臂弯里,突然对师尊动手动脚的麒麟低下头,金眸亮晶晶的:“师尊,我带你飞。”
江荼刚想说,你在这逼仄地方,有什么好飞,叶淮的颈侧便膨开细密绒毛,整个人瞬间腾空而起!
他们身后,孕育出人形的灵墟首座“路阳”,丢出数枚巴掌大的八卦盘,朝他们追击而来。
可惜追不上半兽化的叶淮。
叶淮的“飞”更像是暴力突进,八卦盘在他们身边呼啸,血水滴在叶淮身上脸上,唯独滴不到江荼。
叶淮喉间溢出一声麒麟低吼,在即将撞上墙壁的刹那侧过身,借着惯性,用肩膀将血肉墙壁凿出一个洞!
江荼目瞪口呆,相当佩服叶淮把自己当人肉破壁机的魄力。
他已经不记得他们把化鹤之地凿了几个洞,但这次尤其暴力,却没听到路阳的怒骂。
对江荼而言,并不是个好消息。
叶淮忽然急急停下。
八卦盘追了出来,江荼问:“怎么了?”
叶淮只道:“师尊,抱紧我。”
江荼依言搂紧叶淮的脖颈。
叶淮托着他腰与腿的手,用力到用箍着形容更加合适,江荼的主动似乎让他颇为喜悦,在如此紧张的关头,竟然分出心思低头亲了亲江荼的鼻尖。
江荼拍拍他:“动。”
叶淮点点头,向前迈出一步——
他们飞速坠落下去,而两枚八卦盘就擦着他们的头顶掠过。
江荼这才明白叶淮让他“搂紧”的意图。
前方不再有路,而是深渊。
地底之下,还有地底。
叶淮唤来骨剑,无视了地心引力的影响,在坠落过程中稳稳踩上剑身。
此刻他其实可以将江荼放下,但不知是忘了还是不肯,叶淮依旧紧紧搂着江荼,驱策骨剑下沉。
江荼也没提醒,毕竟麒麟的柔软胸脯比之坚硬寒铁,还是要舒服不少。
深渊下,是颜色更为深黑的血肉。
像发酵后泡久了的酒,或是腐烂在路边的肉。
地面依旧是湿黏的,脚掌踩上去,还有黑红血液溢出,像无意识踩烂一团血泡,脏污了叶淮的长靴。
叶淮更不愿将江荼放下了:“师尊,地上好脏。”
江荼垂眸,发现脚踝上搭着什么又青又红的东西,竟然是叶淮的尾巴尖。
“嗯?”
叶淮面不改色:“师尊,我不想尾巴碰到地面。”
“…”江荼伸手摸了摸脚踝上的尾巴,蓬松的,确实不该染上血污。
他不再纠结姿势,在叶淮怀中,目光巡视一圈。
深黑的血肉中,隐有惨白颜色。
叶淮用捡挑开覆盖在惨白上的血肉,一具鹤的骸骨就这么血淋淋暴露在二人眼前。
这鹤,身形宽广,羽翼极长,甚至比灵墟山的神鹤体积还要更加庞大,此刻它的头颅高仰着,似乎有期冀的目光,正对着上方高高的天空。
然而事实是,除了头颅,它身体的其余骨骼,碎尽。
生长在天空的鹤,永远无法再振翅飞翔。
何其残忍的死法。
赤红荼蘼将鹤的骸骨包裹起,柔软的花落在折断的骨骼间,也替它隔绝污浊的血肉。
江荼道:“继续前进吧。”
他们一路向前,周遭,鹤的骸骨越来越多,几乎每走几步,就有一只粉身碎骨的鹤,扬起不甘的脖颈,向着天空嘶鸣。
它们不再只是骸骨,随着不断深入前进,其中有一些,还能看到腐烂的皮肉;
再向前,间或出现鹤完整的躯体,仿佛还有余温。
江荼隐隐意识到什么,手掌本能掐紧,却因为揽着叶淮,而掐入叶淮的肌肉。
叶淮吃痛,乐在其中似的:“师尊,没有人来攻击我们。”
他们一路被追击,落入这明显更加危险的深渊深处,反倒一派祥和。
江荼正要回话,叶淮的麒麟耳忽地竖起:“师尊,前面有声音。人…的呻吟。”
江荼从叶淮怀中跳下地,无相鞭缠在腰间,紧走两步靠近。
这时他也听到了呻吟声,不止听到,还觉得很是耳熟。
绕过一具鹤的尸体,一棵参天巨树出现在眼前。
说是树或许并不合适,准确来说,这是由无数盘根错节的血管组成的树状血脉,一个硕大的隔膜在树中央鼓动,噗通、噗通,宛如心脏在跳动。
许多粘稠的血从血管间滴落,呻吟声不间断从树心的隔膜里传出。
江荼微微仰头,伸手,指尖一碰上那隔膜,隔膜便翕动着退开,露出其间一张熟悉的人脸来。
路阳的四肢都被埋在血管里,虚弱地掀起眼皮:“江长老,真是让鄙人好等。”
第138章 鹤羽云海(五)
路阳的皮肤下青筋暴起:“你们可真是暴力, 快把鄙人的身躯都捣碎了。”
江荼将手伸向血管,试着将路阳解开,闻言动作一顿:“你与化鹤之地, 五感联通?”
路阳被缠住摇不了头, 眨眼两次表示否认:“只有痛觉。…你那是什么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