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眼那只黑云罩顶的倒霉幻兽，牠被放了一堆血之后，整只瑟瑟发抖，好像快窒息一样，米纳斯把牠抓了出去放生，幻兽嗷呜一声连爬带滚地逃得不见踪影。
话说回来，我就不知道重柳吃什么，但是他的命蛛会吃零食，他应该也能吃正常食物才对，就是分量、种类不好猜。
接着我突然灵光一闪，「那个天女草可以内服的吗？」既然他都说这个草可以用，搞不好能够吃呢？
「可以啊，饥荒时候一堆人类都会拔去吃，加水把汁煮出来就可以了，听说味道不错。」魔龙给了一个比较有建设性的回答。之后还教我们怎么煮天女草，其实做法很简单，把嫩叶摘下来，像是煮茶水一样把容器塞满，注入水，放到火上煮到小滚，飘出一种薄荷一样的清爽香气就可以饮用了。
我试毒先喝了口，味道还真的很不错，有点甜甜的，类似比较淡的精灵饮料，又有薄荷的香气，一杯喝完精神都舒爽起来。
所以接下来几天，魔龙又开始按时给重柳喂青草汁，勤劳到我都快有错觉这妖魔是不是在养什么储备粮食，肥了打算吃掉。
总之，第七天的傍晚，重柳终于再次清醒。
这时，离我们从妖师本家逃出来、藏躲在这里的那天，已经将近十日，与外界完全断联，我们不出去，也没有人找过来，整座神庙就像与世隔绝的秘密基地，除了我们以外没有别人。
重柳睁开眼睛时，比上一次精神好了不少，虽然全身仍是软趴趴、伤口一处也没愈合，不过说话清楚了点。
「你的手……」他挣扎了几下，旁边的米纳斯意会到他的运作，帮忙握住他的右手稍微抬起，青年手背上的淡银色纹路闪过丝缕的光，「放上来。」
我赶紧把手掌搭上去。
然后，一股薄弱的力量传递过来，我吓了一大跳，反射性想抽手，侧边的魔龙一把按住，还翻了我一个白眼，让我很想往他眼睛戳下去。
重柳的术法很小，小金鱼一样游进我的身体里，随时都有力气不足虚弱致死的可能，然后一点凉凉的感觉在我胸口处打转起来，慢慢地推动那些失控的黑色，努力聚拢着外溢得到处都是的力量。
我怕他身体没好、还这么拼命想要控制这些外散力量会出事情，赶紧凝神配合起重柳的术法，专心外加呼唤地收整满神庙乱跑的黑色力量。直到最后一分力量回收完毕，我睁开眼睛，发现已经深夜了，魔龙的鱼都烤出了一排挂在一边保温，而米纳斯轻轻地把重柳苍白的手收回充当被子的长袍底下。
重柳一头冷汗，伤口渗血后又被回轮，眼神逐渐有些涣散，不过还是努力开口：「嗯……控制……就这样……学着……」
「你安心休息吧。」我叹了口气，接过拧干的布块帮他擦干净脸。「在你好起来之前，我保证不会出去做恶，我就待在这里，哪里也不去。」
淡色的眼睛看了我一眼，然后闭上，气息逐渐平稳下来。
「弱鸡。」
魔龙远远喊了我，火光打在他脸上，呈现一半光明，一半陷入黑暗的线条轮廓，让他看起来有点神鬼莫测的，他对着我勾勾手指。「过来说话。」
我走到火堆旁边坐下，接过烤鱼，还是一样烤得香气四溢，这妖魔摸清楚周围环境后，连可用香料都跟着多了起来，相同的鱼每天都可以烤出新花样，慢慢地我也开始吃出头几天都快被我遗忘的美味，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妖魔见鬼地还有着很不对劲的好厨艺。
「你刚自己有发现了吧。」魔龙眯起眼睛，压低声音，「你朋友带不走了。」
——我有发现。
十天的休养，重柳的伤口虽然有米纳斯控制出血，也有药草治疗，但是连最小的擦伤都没好，每天换药时，看见的全都是血淋淋地肌肉骨骼，被重创的内脏肺腑肉眼可见。当初他三个同族中间那个男的，一刀插穿他的胸口，心脏都被削开，我们在给他上药时发现他心脏上有个不明的小法阵在转动，奇异地包裹着早该失去功能的脏器，让它能继续跳动，运转生命，然而也不知道能持续多久。
本来我还存着侥幸，想说这十天哪怕是愈合一点点也行，说不定可以让他好起来。
可是刚才重柳拼着一口气帮我收拢黑色气息时我才发现，他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力量了，那一点点术法在完成后也像是泡沫般，啵的声直接消散，根本没回到他的身体里。
他全身被掏空，只剩下半条命在苟延残喘。
这是最让人不想承认的结果。
无论我在心中用妖师的力量，多专注努力地去希望他不会有事，绝对长命百岁，我还是可以感觉到他真的就是回光返照，就连身上那些种族禁咒都渐渐从他身上剥落，表示了这个被控制的躯体已经越来越不须要束缚，很快就可以全面废弃。
我把有点苦咸的鱼肉咽下去，笑了下。
「我说了，在他好起来之前哪里也不去……他还活着，就先躲在这里吧，反正也没人来。」
如果他好不起来……
戳着鱼的树枝在我手中碎成粉屑，半条鱼直接掉下，被魔龙一把抓住。
我就去找那些重柳族偿命。
结束的时间其实相当快。
第二天深夜，我坐在水边盯着魔龙不知道哪里抓回来扔进去当储备粮食的小银鱼发呆时，突然听见后方传来声音，前一天还爬不起来的重柳挣扎着支撑起身体，米纳斯立即出现扶了他一把。
重柳这时候身上所有图腾已经没了，被米纳斯扶着坐起来时，整个人干净得几乎透明，还有些细小光点从他身上散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