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这样子很像以前在梦连结出现的形象。
我默默坐到他身边，发现魔龙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冒出来，坐在附近，一下一下把玩着手上不知道哪来的奇怪骨头，漫不经心地往这边看来。
「这身体时间到了。」重柳淡淡地开口，语气轻得像在说「给他一杯水」这么平常的事。
「……」
「如果离开，你是不是就会进行报复的行动？」
淡色眼睛看着我，干净得毫无杂质，我回望着他，说不出任何谎话，所以很干脆地点头。
这辈子让我恨得想杀人的时刻没有多少，甚至裂川王的事情我也没动过什么很坏的念头，偏偏就是这么一个重柳族，逼得我想亲手往他们身上捅一刀，不论是老妈的事情、妖师本家的事情，或是眼前这名重柳的事情。
我在这里学到什么叫作恨得想杀人。
而我也知道我有这能力办得到。
重柳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然后转向魔龙：「那么，就按黑色种族的方式来吧。」
「什么意思？」我愣了一下，看见魔龙猛然起身，踏着沉重的步伐走到我们这里，妖魔的黑色气息突然笼罩了下来。
「弱鸡，闪开点。」魔龙把我推到旁边去。
「你们要干什么！」我立刻警戒起来，下意识觉得妖魔想对重柳不利。
「没事。」重柳微微偏过头，他身上的光点越来越多，像是身体正在分解一样，整个人亮了起来，然后从轮廓边缘开始粉碎，他就这样盯着我看，开口：「我在的话，无论如何，你也不能进行复仇，或是杀害其它生命，能约定吗？」
「我……！」
重柳伸出自己开始分解的手，勾出小拇指，学习着他跟在我们后头所看见的事物，「能吗？」
我狠狠咬着下唇，伸出自己的小指。
两个弯打在一起时，重柳这瞬间碎成无数光点，神庙遗迹大亮了起来。
抓准这个时间，魔龙猛然出手，我听见他咆哮了声，带着黑气与血腥味的爪子抓进那一天团光点里，凶狠地在还没完全溃散消失的光辉里抓出白色透明的身影。
这瞬间，我看见的是一个显得很年轻的青年，面目与重柳很相似，但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有些差异，与我以前在梦连结看到的不太一样，仿佛更年轻了一些，银白色的长发从他肩后飞散在空气中，整个人口穿一件单薄的白色长袍，那双干净到如同水晶的眼眸慢慢闭起。
血红色的法阵在青年脚下转出，带着凶险与邪恶，满满充斥着让空气惧怕、震动的贪婪，整个法阵像是张大嘴，完全成型之后猛然一口吞噬了重柳的灵魂。
我还来不及阻止，所有一切就这么异常迅速地结束了。
吞噬了重柳的血色阵法层层包覆起来，在空中不断缩小着直到最后缩成一颗血色珠子，很像重柳平常在用的那种水晶珠子的大小，缓缓地飘浮到魔龙打开的掌心上。
妖魔转过来，慢悠悠地瞥了我一眼。「收好。」
我愣愣地看他抓住我的手，把珠子塞到我手上，完全反应不过来他们到底在做什么，还有想做什么。
「你这弱鸡妖师傻傻的啥都不敢。不过抓猎灵魂对我们妖魔来说是小事一桩，你那朋友怕他死了你到处去杀人，所以要我这妖魔用强硬的方法扣下他的灵魂，不然他就要回啥安息之地了。」魔龙啧了声，抱怨两句白色种族怎么这么矫情，有点恶心之类的话，「好吧，那他现在就给你玩了，反正你刚答应过啥约定的时候没有法术辅助，你其实也不用管要不要守诺，走出去大开杀戒给那堆白色种族瞧点颜色也可以，看你要怎么做吧！」
手掌上的珠子相当冰冷，整颗如红水晶一样晶莹透彻，隐隐可以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里面，但是又被魔咒给封住。
我慢慢收拢了手掌，难以形容这个心情。
就在不久之前，我想过总有一天要去找相关人们算总账，还有那些对我老妈下手的人我也不想放过，当时我还一直认为不知道会不会让重柳感到为难，又或是他会帮助族人与我敌对；显然重柳也早就注意到这个纠结，所以他直接用行动告诉我他的选择。
这珠子还在我身边，我怎么能够去把那些人一个一个杀掉？
想到这里，我不自觉地苦笑了起来。
你……还是不想让我成为邪恶的一方吗？
但是在白色的这个世界，又有什么地方容得了妖师呢？
神庙遗迹轰隆发出巨响。
老头公设在各处的屏障都传来极为危险的讯息，大量白色气息自远方急速朝这座不知道几千年没人靠近的古代遗迹进行包围式地逼近。
「看来时间种族死亡的话，他的同族会感应到。」
魔龙吹了记口哨，小飞碟在我们周围团团转了起来，米纳斯冷哼了声，一层又一层的水壁以我们为中心扩散出去，设下大范围防御结界。
不过这些其实都没什么用，我们心知肚明很快就会被打破，那些正义的白色种族永远都不会在面对黑暗时留手，他们甚至对自己人都没留手。
我小心地收起红珠子，然后拾起一边的粉红壁虎塞进口袋，稍微把我们这些天藏身的地方收整下，能用的衣服收回小空间，顺便把魔龙烤得堆叠起来做成小鱼干的银鱼和剩下的药草也收拾得干干净净。
该去哪呢？
现在回学院肯定不切实际，然和冥玥都比我强，不太需要担心，找精灵或炎狼也怕把他们拖下水，学长和喵喵他们就更不用说了，我一点都不想拖累他们，现在如果接近本来在我身边的那些人，难保他们不会是下一个重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