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迁坟
在农村,迁坟是属于整个村子的大事件,不仅仅只是看个讲究日子这么简单的,这甚至意味着家族的运势和子息人烟,所以很多人是不愿意做那么繁琐的事的,弄不好家族兴旺就出现问题。
再一个如果要动土迁坟就要摆案上香,祭祖烧钱,祷告先祖等复杂的仪式。时间不能过午,以免灼伤了尸骨,还要用黑布蒙身,等到过了中午再迁尸。而且挖坟之前还有讲究,必须要有先人的儿子或者孙子亲自动手,先人尸骨即将出土时还要有先人女儿或孙女撑黑伞或者黑布遮挡阳光,不能让尸骨暴晒,以免魂飞魄散不得轮回。
所以话一出人群里叽叽喳喳的就议论起来,大爷爷当然知道他们在议论什么,别的不说就葬在哪里这一个问题都不好解决,当然还有谁来挖?谁来抬?谁来蒙?谁打伞?黄家人肯定是不肯干的,族长摇了摇脑袋就冲着黄猛、黄虎兄弟俩挥了挥手说:“你俩去找玻璃花,让他看看日子,就找最近的日子,定下来就迁坟。”
周围的人听到族长的决定后,议论声就更大了。这时候族长大爷爷发话了:“都叽叽歪歪什么?规矩我不比你们懂,你们给我看看屋里头的爷俩都吓成什么了?就前晚咱家亮子是不是也把左脚扎破了,为什么扎破了你们自己不知道?我再问问你们,你们是不是都动手了?”
此话一出,周围就安静了。大爷爷再次冲着黄猛、黄虎摆摆手说:“愣着干吗?去找去。”
黄猛“嗯”了一身打算即可动手。
可是黄虎却说话了,他摊开手说:“大爷爷,你不会真的心思着迁坟吧。就这么一个外地人,往哪里迁啊。再说了,你还真信这些道道,回头找玻璃花来念叨念叨就行了。”
族长生气的说:“让你去你就去,你后生管那么多干么。”
尽管黄虎非常反对给货郎迁坟,但是大爷爷的命令还是必须要听的,不过他从心里来说很不服,毕竟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遇到过迁坟的事。黄虎骂咧咧的离开了,身后的族长大爷爷瞪着眼睛看着黄虎的背影。
黄猛和黄虎走到村里找玻璃花,另一个后生黄胜利从身后跑来。黄胜利是黄猛、黄虎的堂兄弟,平时在一起玩的最多的就是他们三。不过黄胜利和黄虎有一个共同的爱好----赌博。
黄胜利搂着黄家二兄弟说:“大爷爷怎么回事,给那么一个人迁坟,哪有说的那么容易。”
黄虎焦躁的推开黄胜利的胳膊说:“大爷爷也晕了,是不是还得从咱黄家找个当儿子当孙子的。”
黄猛用胳膊肘倒了一下弟弟说:“虎子你说什么呢,别乱说话,你俩没看到老栓叔和甲利那样?”
黄胜利反驳哥哥黄猛说:“猛哥,咱们上学又不是没学过,不能宣扬封建迷信。其实咱大爷爷之前也不信的,这种事不能低头啊。”
黄虎接过话来说:“给那个丢脸的死鬼迁坟?哼,等着吧,我非要把他弄出来扔到河里。”
哥哥黄猛听到后瞪了弟弟一眼没说话,他快走了两步留下黄虎和黄胜利悄悄的说话。
黄猛虽然生的粗野,做事却并不马虎,他知道甲利和老栓肯定是看到脏东西了,又联想到前天蹊跷的扎破左脚的黄亮,如果迁坟能让货郎安息的话,他愿意做。
他想告诉弟弟和黄胜利:让他们不要告诉在医院养伤的黄亮,不然就黄亮的性格肯定会闹腾一番。他要尽快找到玻璃花,让玻璃花拿主意。走到前街就看到了玻璃花的房子,这几年玻璃花通过拿活赚了点钱,已经盖上了新房。
推开门黄猛似乎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骚狐狸味,他稍微皱了皱眉头,吸了口气黄猛说:“老叔,老叔呢?”
一个东北女人的声音颤颤悠悠的回答:“谁呀?”声音有点有气无力的样子有点渗人。
黄猛立刻站定住规矩的回答:“婶,我是猛子,我想问问我老叔在不在。”
女人也不露面,她在黑漆漆的屋子里用渗人的语气说:“哦,你老叔晌午回来,等他回来我让他去找你吧。”
黄猛“哦”了一声说:“婶,那你让老叔快一点啊,这边有着急的事。”
屋子里的女人也不说话,黄猛知道自己要走了,就迈出了这个神秘的天井。走出天井黄猛自言自语:“还真有股骚香骚香的味呢。”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黄虎和黄胜利此刻在商量对策,黄虎说:“这可麻烦了,迁坟动土得找儿子和孙子辈的,你说他一个外地人怎么弄,还得给他砌新坟子,这个钱谁出?”
黄胜利比较精明,他转了转眼睛说:“你说这个事也真是蹊跷,黄亮那锄头砍烂了货郎的左脚,自己的左脚也扎烂了。昨天晚上又发生那样的事,要是他爷俩说的事真的,你不会也有麻烦了吧。”
黄虎眼睛一瞪对黄胜利说:“我怕他个屁,我活剥了他。”
黄胜利说:“你不是把货郎的肋巴骨拿镐把敲断了吗?”
黄虎满不在乎的说:“怎么地,我还想把他另一面的肋巴骨敲断呢,你不信我把他从坟里刨出来再砸一次。”
黄胜利见黄虎越说越大了赶紧制止他说:“别说了,说的都没边了,这样咱们到医院看看亮子,听听他怎么说。”
这一边黄猛回来的路上没有看到二人,他要着急给大爷爷说消息也就没理会二人的去向。走到后地给大爷爷一说,大爷爷说:“我们就在这里等着,等玻璃花,你去一趟他家,就在他家门口守着,回来马上让他过来。”
黄猛本来想去找弟弟和胜利,不过听到大爷爷这么说也就不说什么了,他立刻跑向了玻璃花家。
而此刻的黄虎和黄胜利正在路上走着迫不及待的赶路,他们想尽快的走到镇医院找到黄亮。黄亮不仅生猛还有军师一样的智慧,黄虎和黄胜利很听亮子的话,他俩觉得黄亮见识多知识广,听黄亮的准没错。
在黄猛等到玻璃花的时候,黄虎和黄胜利也来到了黄亮的病床前。看到黄亮起色好多了,两个人也就放心了。
黄猛说:“亮子身体好点了吧?”
黄亮招呼他俩坐下,躺在床上狠狠的说:“好个屁,这至少两三个月,妈的货郎死了还害我。”
黄胜利说:“亮子你不知道,昨天又发事了?”
黄亮赶紧手撑着床坐了起来问:“还是货郎?胜利你快说。”
黄胜利点点头说:“昨天晚上老栓叔和黄甲利在后地看公共物资,结果晚上老栓叔出来看到货郎的坟子上有个黑影,旁边还有几只吃死孩子的野狗围着,嗓子眼咕噜咕噜的说话,一下子说了一宿。”
黄猛接过话说:“那贡品才蹊跷呢,一只死鸡和一只死黄鼠狼子。把老栓叔和甲利吓的连拉带尿的,一夜都没闭眼,今天早上看到他俩还不没缓醒过来呢,到现在都是每一句完整的话,光重复一句什么来了走了的。”
黄亮打断黄猛的话愤怒的说:“这就是封建迷信,只要咱们不信这个邪,我相信正义肯定能战胜邪恶。”
黄猛说:“谁说不是,可是咱家大爷爷非得要动土这不?”
黄亮好奇的说:“动土?动什么土?”
黄胜利不嫌事大的说:“大爷爷的意思吧,觉得咱家人可能愧对人家货郎了,想选个好地段厚葬一下,然他安心呗。”
黄亮摇着头说:“什么愧对?大爷爷糊涂了,怎么能像阶级敌人低头呢,这个货郎可不是什么好人,投机倒把还乱搞男女关系。要说愧对应该是那小子愧对咱们黄家。”
“亮子你听我说,咱们想办法不让大爷爷迁坟成功,你想想看要是动土谁给他当孙子?谁给他当儿子?还得赔上一个新墓。”
黄亮低下头沉思着说:“一定想办法,一定想办法,大爷爷这样做肯定不行,想办法制止。”
想了一下黄亮忽然有了主意,他招呼两个人近前来说:“你俩这样,日子肯定不是一时半会就定下来的,你俩趁着今晚抛出尸体给烧了。”
黄胜利怯懦的说:“行不行啊。”
黄亮扭着头蛮横的说:“我砍了货郎的左脚,我的脚就炸坏了。黄虎把货郎的肋巴骨打断了,谁知道会怎么样。那么胜利你呢?”
黄胜利深呼吸了一下说:“我打的是货郎的脑袋,用砖头砸的,砸了两下呢。”
黄虎指着黄胜利说:“你小子比我还狠,然后呢。”
“然后血就下来了呗,不过我看那货郎的血不是红的,是黑色的呢。”黄胜利说。
黄亮不耐烦的说:“你管他妈的什么颜色,死了的人还能干什么,咱们再拿火这么一烧,他更完蛋。”清了清嗓子黄亮接着说:“我后屋的炕下面还有半瓶煤油,你俩现在就回去拿,然后晚上刨出来烧了狗日的,看狗日的祸害咱黄家。”
黄胜利还有点不放心的问:“你说那些野狗不会有什么幺蛾子吧。”
黄亮和黄虎一起嘲笑了一下黄胜利,黄亮说:“那货郎天天附近今个村晃荡来晃荡去的,路上碰到几只吃死孩子的野狗也正常,时间长了养了那么几只野狗也不是不可能,你也听说了那货郎不是带着狗去咱家四嫂家吗?不用问,这狗肯定是货郎养的,主人挨打了那狗肯定想着给主人出头啊。”
黄虎和黄胜利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
黄亮又说:“昨天晚上老栓叔肯定是又喝酒了把坟子尖看成什么人影了,再加上货郎养的狗可能比较通人性围在坟子跟前,所以你们都觉得就好像看到什么鬼啊神的啊。世界上哪有这些东西呀,要是真有咱们村杀日本鬼子死了那么多人,怎么没见回来找的。”
黄虎和黄胜利听到这里眼睛就亮了,他俩似乎有些兴奋,想到晚上刺激的活动他俩甚至都有点期待了。
他俩不知道货郎在死之前给野狗们说的什么,如果知道他俩也不会相信,就是相信他们也要放手去搏一搏,他们是不会相信死人是可以杀人的。其实杀死他们的不是死去的货郎,而是货郎的狗兄和货郎救治的小野狗的父母。
货郎在临死的时候用狗语告诉老野狗:我死后把黄氏带走,黄氏已经怀了我的孩子,也就是你的干儿子,狗兄啊,替我照看我儿子和我娘们,拜托啊狗哥。
货郎给小野狗说了两个事:一、把我怀里的老书拿走,我儿子出生后给他塞到怀里让他带着。二、现在有三个人砍了我的脚,打断我的肋巴骨,敲碎了我的脑壳子,这三个人是,黄亮、黄猛和黄胜利。要是他们给我烧纸,你们就不用替我报仇了,要是他们败坏我就替我报仇啊。
所以这就酿成了后寨村最蹊跷也是黄家人最不愿意谈起的两个死人事件。
死尸柱子和牛蹄坑憋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