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逸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今天夜晚的这场谈话，就以这样一种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方式收尾了。
江逸顺利地将之前的数据文件全部进行了覆盖，而霍华德也没有选择揭发江逸的所作所为，二者之间就保留着这么一个特殊的默契。
在数据全面覆盖结束了之后，江逸推着霍华德先生的轮椅，带着他一路回到了助理处。
——
又是数日过后。
一切都在按照江逸和霍华德当时的计划展开。
解决了国会的督察组之后，整个研究中心又重新恢复了风平浪静，而江逸也可以进一步展开渐冻症层面的研究。
不过，跟以往的情况不同。
在过往，他还得防着霍华德先生一点，有些事情也不敢做的太过分。
可是现在，情况就有所不同了。
连霍华德都加入了他的“阵营”，江逸的行事一下子顺利了许多，很多事情也可以放开手脚去做！
又是一日，空气有些干燥。
“霍华德先生，请您看看，我的这份方案如何？”
江逸带着自己的新想法，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来到了霍华德先生的办公室内。
这在最近几天内，已经变成了一种常态。
“哦，我看看。”
霍华德又和江逸聊了一些其他的细节问题。
前半截，依旧是江逸之前的主题研究计划，主要围绕找出渐冻症的病因来展开。
所以二人之间探讨的也是津津有味。
只是后半段的内容，却变成了一些“旁门左道”，看起来也是有些偏科幻的技术方案。
聊完之后，霍华德轻轻地叹了口气，道：
“江先生，你的研究计划我仔细看过了，我虽然是专业的神经科学专家，但是对于信息神经网络部分，我了解得并不多。”
“所以我不清楚你的计划到底有没有理论上的可行性。”
“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你的计划一旦真的实现了，对人类的贡献将会是无比巨大的。”
“只不过”
霍华德的神色有些迟疑，像是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继续说下去。
“您尽管说。”
江逸看着霍华德的神色，心中大概有了些猜测，不过，他也没有明说。
像霍华德这一代的老派科学家，思想还是比较老旧，对于一些比较新潮的名词儿，比如说意识上传之类的，估计是比较难以接受。
或者，倒不是说难以接受，而是很难往这个方向去想。
毕竟这种内容在科幻电影
中，也不是很多见。
但江逸之所以提到这个，自然有他自己的理由。
江逸微微一笑，道：
“如果您担心的是意识上传这个环节的话，其实大可不必。”
“事实上，我的计划是只提取意识，而并非是上传意识。”
“也就是说，我的计划更倾向于对人的意识形态进行解析、研究、然后再配合上人工智能技术进行模拟，从而推演出新的神经科学理论。”
“而不是真的将人的意识上传到网络中去。”
江逸用比较通俗的话语向霍华德先生解释了一番，而在听完了之后，后者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纠结的神色。
霍华德先生虽然不是那么的明白，但也总算是大概弄清楚了江逸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说用神经网络技术来模拟人的意识，从而扩展神经科学的技术边界？”
“对，但这也只是我的一个初步想法。”
江逸点头。
“我的计划是在不伤害任何人的情况下从人的意识形态中提取有用的信息进行研究。”
“短时间内想要通过单纯的医学技术，来解决渐冻症恐怕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了，所以我想着，用这种特殊方案，说不定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提升您还有其他渐冻症患者的生活质量。”
“也为延续你们的寿命，提高更多的可能。”
江逸的这一番话说的很通俗易懂，脸色也很郑重。
这算是一个投桃报李吧。
霍华德先生很快就明白了过来，脸上肌肉艰难牵动，露出了一抹复杂的笑意：
“也真是难为你了，竟然能想出这么一个方案。”
“不过，还是算了吧。”
“归根结底，你说的这个方案也只是一项自欺欺人的技术，对于推广真正的治疗方案，意义不大。如果你因为想要帮助我，而减缓原先的药物研究进度。那就跟我一开始的初衷相互驳斥了。”
“精力上，肯定是会冲突的。”江逸摇头，郑重说道：
“但我并不认为，这个方案是没有意义的。”
“对于患者而言”
江逸给出了自己的解释，而旁边一直听着的霍华德脸上的表情颇为复杂，不知道是该赞成，还是该反对。
这个方案，就有些像数字生命。
并不是真的让人活下来，而是说利用人工智能系统来模拟病人的思维，意识，在他去世之后，仍旧可以以病人的“身份”，用另外一种方式活在这个世界上。
它没有意
义吗？
或许吧。
毕竟人是真的死了。
可江逸认为，它仍旧存在着意义！像霍华德先生这样的崇高的人，死亡并不应该是他人生中的终点，人性的光辉应该以另一种形式，继续在这人世间照耀！
“唉，那你必须答应我，不能够太影响药物治疗的方案。”
“嗯，我分得清轻重。”江逸点头说道。
得到了江逸的肯定答复之后，霍华德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安心的表情。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没有什么意见。”
“我愿意尽我所能地帮助你，完成这项研究任务。”
“只不过恐怕我也等不到你实验成果成真的那一刻了，哈哈。”
霍华德苦笑了两声。
而江逸则是沉默不语，没有回答。
当霍华德听到江逸的计划并不是真的把人的意识上传到网络中之后，霍华德就表示了支持。
但是支持是支持。
真要实践起来的话，需要攻克的技术点太多了，根本就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实现的！
“咳咳，我虽然年纪大了，但是这些年我也大致上了解过一些关于意识上传的设想。”
“这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意志上传这个技术不仅需要海量的脑电波数据，而且还需要极其精密的脑电波解析技术。”
“对于人工智能模型的要求也很高。”
“所以轻重缓急，江先生您应该明白，于我而言，无论如何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事，江先生您的研究成果能否帮到更多的患者，让他们拥有再活一次的机会，这就足够了。”
“嗯，我明白。”江逸点头说道。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中流露出了一抹好奇的神色：
“霍华德先生，其实还有一件事情，最近这段时间我一直都想要找个机会问您，只是一直都没有找到这个机会开口。”
“不知道您愿不愿意”
“说吧。”霍华德眉头微微一动，有些猜到了江逸想要问什么。
江逸说道：“您既然一开始就知道了我的计划，为什么您直到几天前，才真正地找上我？”
他直接将自己内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
早在一开始，霍华德就看出了他的研究方案并不是在朝着神经武器的方向走，而是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那为什么，直到几天之前，霍华德才提出来呢？
霍华德微微点头，道：“江先生，我知道你对我之前的行为肯定有些猜疑，其实原因很简单，我之
所以没有一开始就表明自己的态度，是想要亲眼看看你究竟能够做出怎样的成果。”
“毕竟，江先生虽然您一直名声在外，但关于您的水平到底有多不眼见为实，实在很难相信。”
“况且，我也一直在犹豫，应该用怎样的形式来给你沟通。”
“只有看清楚你接下来想要做什么，我才能拿定主意。”
江逸想了想，点头道：
“您的谨慎我能够理解，毕竟这样的研究一旦泄露，恐怕会引起全世界的关注。”
霍华德摇了摇头，道：“这并不是我谨慎的主要原因。”
“哦？”
江逸有些好奇地挑了挑眉。
霍华德认真地道：“江先生，你应该知道，我虽然已经宣布退休，但毕竟这次受雇于国会，对于一些核心的情报，我也是能够接触到的。”
“如果我贸然地联系你，很有可能会让国会那边发现不对劲。”
“因为我也无法确认，他们是不是只有我一颗棋子。直到质询会结束了之后，我才终于把另外一颗暗桩的身份给揪了出来。”
“研究任务很重要。”
“所以，我必须确保你没有任何的顾虑，你才会将你的研究成果毫无保留地分享出去，让研究成果真正落地！”
暗桩？
江逸一下子就明白了霍华德先生在说什么。
前段时间质询会的时候，国会很明显不是空手而来，而是抓准了什么情报才过来进行专项调查！
如果说没有人透露情报出去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那时候江逸还怀疑过，情况是不是霍华德先生泄露出去的，也正是借着那次质询会，江逸和手底下的一些利益共同体特终于是把那个人揪了出来，然后给他扔到了一个闲置岗位上。
原来，这才是让霍华德先生苦等了那么久才出面的原因吗？
一念至此，江逸微微一笑，道：“原来如此。”
“而且。”
霍华德看着江逸的眼睛，道：
“我也相信，以你的聪明才智，必然会考虑到这些后果，但你却依然坚持着这个研究，这让我对你的研究充满了期待。”
“我老了，能做的事情太少太少了。”
“只有你们这样有天赋，有时间的人，愿意将这科学的火花传递下去，未来才会有绽放的那一天。而你，江先生，你手上的火把很耀眼！”
江逸微微一笑，有些不好意思道：“感谢您的信任，但您的夸奖也太”
霍华德摇了摇头，
道：“江先生，我并不是在夸你。”
“我只是觉得，像你这样的人，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希望。而你的能力，也确实是令我感到叹为观止啊。”霍华德先生摇了摇头，眼神中充满着赞扬。
他的表情很认真。
江逸来到了英国那么多年，做出了那么多传奇般的事迹，身为另外一个研究领域的霍华德先生也自然是早有耳闻。
只不过百闻不如一见。在他亲眼见到江逸之前，他实在是很难想象，那么多超脱于时代的科研产物，竟然真的只是从一个还不到30岁的年轻人手里面搞出来的！
直到真正的见到了江逸，亲眼见证了他的神奇，霍华德先生才终于放下了内心中的纠结，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也的确正如霍华德先生所说，愿意投身于科研中的有志青年，每一个人都是一粒火星。
而这些火星能不能将那一把大火，真正地烧起来？
霍华德先生不知道。
但他相信，有江逸这一枚火把的存在，未来人类的诸多幻想与理想，终有一天将会真正的变成现实！
这也是为什么，他最终选择了帮助江逸，而不是将相关的情报汇报给国会的原因了，如果他真的选择了将江逸背叛的情况汇报给国会，那么即将等待江逸的一定是难以想象的噩梦！
霍华德绝对不希望，未来可能影响整个人类命运的传奇科学家，毁在自己的手上！
“谢谢。”
“虽然几天前我已经跟您说过一遍谢谢了，但我还是想再跟您说一句，真的很感谢您。”
江逸抿了抿嘴唇，感激一笑。
就这样，接下来的几天。
江逸和霍华德两个人一直待在实验室里，虽然霍华德先生并不是那么的明白江逸的研究内容，但他却能够感受到江逸的认真与执着。
这个年轻人的眼神里充满了对科学的热爱与执着。
他似乎总是有无尽的精力与热情，而他的这种精神也深深地感染了霍华德先生。
“这是天生的科学家啊。”
霍华德先生尝尝忍不住在内心中感慨不已。
虽然已经年过七旬，并且半个身子已经埋到了土里面。
但霍华德先生依然还是能够感受到江逸这种天才背后所蕴含的潜能是无与伦比的。
这也让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尽自己所能地帮助江逸完成这项伟大的研究！能在自己人生中的最后一程，做出些有意义的事情对于霍华德先生而言便心满意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