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怨恨李其国,他感觉出了这个医院,他和李其国的缘份也就尽了。虽然他与姚燕的短信传情没有太露骨的语言,但也大大超出了朋友之间的界限,更何况姚燕是他我的妻子。
“简直是个畜牲!”他在心里恨恨地骂李其国。
直到现在,黄佩云还是劝他不要恨李其国,可见黄佩云对李其国爱得多深!我想,黄佩云一定非常希望,也非常自信,她相信她能够把李其国的心拉回到自己的身边来,生活会回到原来的正轨上去。黄佩云非常珍惜与李其国共同创业,创下的安定的生活,温馨的家。现在这种平静被姚燕打破了,她还有心替姚燕着想,她还抱怨我,是我对姚燕太冷淡,让姚燕生活得太可怜。
好女人的心总保持着善良的本性,我对黄佩云深感敬佩。黄佩云是少见的好女人,自己这么多年渴望的正是他们那种生活,追寻的感情也正是黄佩云对李其国的那一种。李其国竟然不知道珍惜黄佩云,让黄佩云这样的好女人伤心,他李其国真太不是东西了。
我抽了好多烟,感觉口非常渴,噪眼要冒烟一样。他站起来,想到到外面去走走,顺便看能不能买到饮料。他一抬头看见黄佩云倚在不远的栏杆上,静静地看着他。
他走过去,黄佩云道:“烦恼和哀伤能够随着烟雾飘走吗?你这样老是酗酒抽闷烟,不怜惜自己的身体,你应该想到,起码有你妈心痛你。”
我一愣,他苦笑了一下道:“是啊,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我妈知道心疼我了。”
黄佩云脸转向窗外,微仰着头望着星空。“我有爸爸妈妈一直呵护着我,虽然我孩子都这么大了,他们还是一直关心着我。但是,现在他们能够分担我的痛苦吗?以前总以为自己有一座山,可以让自己永远不再担惊受怕,一辈子为我遮风挡雨,可是我被抛在风雨地里,我却浑然不觉,你说我是不是值得可怜。”
我道:“你心理比我成熟得多,处理事情冷静得多,我都难以理解你。”
黄佩云望了望我,叹了口气道:“是啊,如果那个女人不是你的妻子,你永远也不可能从我脸上看到我的痛苦的。痛苦只是属于自己的,没有别人能够真正地帮你。”
“坚强、优雅和贤淑集中到了你一个人的身上,但压抑可能对身心并没有好处。”
“我不可能象你那样自残一样地酗酒抽烟,即使没有李其国,我也要好好活着,我会一辈子待他好,一辈子孝顺他的父母,因为他们曾经疼过我,爱过我。其国现在不爱我了,也可能是因为我在他的心里不再完美了,也许这能怪他。”黄佩云的眼里噙满泪水。
我想安慰她,但是以痛苦来安慰痛苦,是多么艰难啊。他叹道:“其实爱也不爱跟人的完美与不完美并没有直接关系,感情不是追逐完美的,爱上对方,对方就会变得完美起来,变得无与伦比。以前姚燕的缺点给我父母带来很多痛苦,我花了几年时间都没有改变她,也许在李其国看来,她很完美。”
“以前她不完美,可是她现在变得完美了呀。”黄佩云酸酸地说。
我道:“我不知道,不过她后来对我母亲好起来,而且非常好,我母亲现在逢人就夸她是个好媳妇,这也是我接受她的主要原因。”
“是吗?”黄佩云惊道,“你们之间的感情纽带不会只有这个吧?”
“我不知道,”我第三次叹息,“有时我也感觉她这么多年活得很辛苦,也很可怜的,可是感情的事实在强求不得,我对她实在产生不起那种爱的感觉。”
“你们之间太可怕了,如果要是换上我,我早就崩溃了。”黄佩云的话语中有些不满。
“我知道你一直衷情于你的初恋。”黄佩云补上一句。
我苦笑了一下说:“李其国把这个也告诉你了,初恋也许对于每个人都是最美好的,谁都想留住初恋,但是当真正到了现实生活当中,初恋又是那么不堪一击。”
我又点上一支烟,提到他的初恋,他有无限的感慨。
黄佩云试探地问:“现在还想她吗?”
“想她?你指的是谁?”我问,“我已经不知道该去想谁了,每个人都只属于她自己的生活,爱情在生活面前在脆弱了,在现实面前它只是一种安慰,一种心灵的追求方向。但是它永远没有归宿,没有目标。”
“你说这些我真的不懂,其国是我的初恋。”黄佩云道。
“这个我知道,我一直羡慕你们能青梅竹马,相亲相爱地过一生。如果是我,我心灵再也不会漂泊了。”
我突然止住,他害怕再惹黄佩云伤感。
“我也真心爱过其他女人。可是她们两个都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我道。
“啊!”黄佩云惊叫了一声,她眼睛直直地望着我。
我看了看黄佩云道:“你不要奇怪,她们一个自杀了,一个生病死了。我真的不想再忆起那些事情了。”
“哦。”黄佩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们的话题使她感到吃惊。
“姚燕你打算怎么办?”黄佩云问道。
“我也不知道。对于我来说,生命太难于把握。如果说以前那是一道道坎,一个个挫折,而现在姚燕和李其国带给我的更多是伤感和羞辱。”
黄佩云道:“你最好还是不要这样认为。”
我看了黄佩云一眼,黄佩云叹了一口气道:“看来夫妻双方最终在感情上还只是孤独的流浪者,当从自己的配偶那里得到温馨、安宁和快乐的时候,心就会把他做为归宿。当在对方那里找不到这种归宿感,心同样还是会漂泊,寻找寄托,寻找他的感情可以驻足的港湾。这可能就是婚外恋的原因吧。也许谁也怨不了谁,男女双方婚姻和感情的组合本身就是一种机遇,并不是千年不变的定数。”
“以前看围城的时候,看到‘外面的人想进去,进去的人想出来。’,心中暗自好笑,认为那纯属胡扯,现在看来,他们是更早参透了婚姻的情感的真谛,相对我们来说,是先知先觉了。”
我不想说话,但是他很想听听黄佩云的心里话,他望着黄佩云点点头道:“相对于我来说,你又是先知先觉了。”
黄佩云苦笑了一下道:“看了那么多电影和爱情小说,一直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要爱这个又爱那个,把自己和别人都搞得死去活来的,活在这个世界上,一生能有一个相亲相爱的人多好啊,两个人永远相爱,厮守终生,相濡以沫,同甘共苦,那多好啊,多甜蜜啊。孩子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无论怎样,也是幸福的。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好人,你爱得过来吗?”
黄佩云和我都笑了。
“这一次我是真的体会到感情带来的伤害了,也许如果我和其国没有爱过,或者我对他爱得没有那么深,我就不会感到痛苦了,是不是?”
黄佩云又叹了一口气:“真是冤家啊!”
“我现在体会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漂泊感,感到特别孤独,经常感觉到李其国离我好远好远,远得我都不认识他。我想不通,为什么他那样的人也会欺骗最爱他的妻子,也会背着我去爱别人,他怎么也会伪装,而且装得那么像,掩盖得那么好,如果没有这一次车祸,可能我永远也看不出来。原来人真是不可貌相,知人知面难知心那。”
“你爱过姚燕吗?”黄佩云问我。
“哦……”我愣了一下,“也许没有吧,刚结婚的时候,本来指望有一个安定的家,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生意上,好好地把家建设好,上照顾好父母,下不愧于妻子,我也就没有别的想法了。可是后来,姚燕的性格始终不能和我的父母融合起来,给我父母带来非常大的伤害,直到我父亲去世。许许多多事情导致我恨姚燕,所以最初的那一点点好感也就荡然无存了。后来,姚燕突然对我母亲好起来,而且非常好,弄得我母亲到处夸她,我也就原谅了她。没有想到她会这样。”
“你问过姚燕她为什么会那样吗?”黄佩云问。
“何止是问过,几年来我一直试图和她沟通、改变她,可都无济于事。”
黄佩云道:“我觉得这么多年可能她的心一直处在孤独和漂泊状态,其国又待她那么好,自然她心理上就把李其国当作她的寄托和依靠了。”
我看了一眼黄佩云。
黄佩云道:“也许他们的心里跟我们一样痛苦,现在他们反倒暂时摆脱了痛苦。”
我不以为然的苦笑了一下。
“你和姚燕我不知道,李其国和我生活这么多年,如果说他和我还有孩子没有点感情,这绝对不可能。在他的感情世界里又出来一个姚燕,他怎么去处理?我能想象得出他心里一定非常矛盾,一定也非常痛苦,只是这种矛盾和痛苦都被他掩盖起来了,你说是吗?”
我望着黄佩云:“你总是替他们着想,难得啊。”
黄佩云听出我的语气中有一种嘲讽的意味,我突然眼睛睁大起来朝病房那边望去。
姚燕眼睛睁得很大,她望着黄佩云,没有任何表情。
“姚燕。”黄佩云关切地叫着姚燕的名字。
姚燕疑惑地望着黄佩云,过了好长时间问:“你是谁?你叫什么?你认识李其国吗?”
黄佩云苦笑了一下,点点头。
姚燕马上要坐起来,“你认识李其国,带他来好吗?他说过要一辈子对我好的,他在哪里?你告诉他我在这里,让他来看我,好吗?”
黄佩云愣了半天,点点头道:“好的。”
姚燕脸上现出兴奋的神采:“太谢谢你,你真是好人,你真是好人。”
“我明天带你去见他好吗?”黄佩云道,“你现在躺下好好休息。”
“恩。”姚燕听话地躺下,她闭起了眼睛,希望在她的脸上泛起一股幸福的涟漪。
一会儿,姚燕真的睡着了,黄佩云试着小声喊:“姚燕……姚燕……”姚燕没有回应,她呼吸很均匀,象是睡得很香的样子。
黄佩云走出病房,看着我坐在走廊的坐椅上抽烟。
黄佩云走过去,伸手把我拉起来。我站起来,黄佩云没有松开手,她紧紧地抓着我的手朝外走,下了楼,一直走到宾馆的房间里。
打开门,黄佩云一下子抱住我,趴在他的怀里嘤嘤地哭起来。
我任由她哭泣,他站立在那里,仿佛自己悬在半空中,这个世界离自己很远很远,他所听到的看见的都是另一个世界的泛影。他快不知道哪些是虚泛哪些是真实了。
过了一会儿,黄佩云抬起头,楚楚可怜地说:“我,你抱抱我好吗?”